民间有“过了腊八就是年”的歌谣，意思是说，过了腊八节，就要着手作过年的准备了。敝乡茶陵潞水，过年的准备是从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之后才开始的。这个时候，最忙的是家庭主妇：做好一家男女老少的衣服鞋袜，购买、加工必备的副食品，置办必需的菜肴。到了二十七、八日，忙碌的角色悄然转换，轮到家中男性公民工作了：理好发，上山砍一担柴火，做一两箱豆腐，杀一头年猪。二十九日一到，则是全家齐上阵，打扫庭院，清洗家具炊具什物，洗澡，贴春联。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大年三十到了，过年这个“节目”正式开始。于是，你可以看到与敝乡过年有关的所有事情。其中稍稍有些不同于其它地方的或许是这些事情吧：

大年初一讲究多。大年初一，开门做的第一件事是“出行”。“出行”，俗称“爆腊叶”——穿戴整齐，洗漱干净之后，大家一起到院子里去，燃起一堆火，把“腊叶”，也就是女贞树叶放在火上烧，然后，全家老少围着火堆转几圈。这个时候，守旧的老人还会用女贞树叶擦小孩子的嘴巴，这有一个近似戏谑的说法：小孩子的嘴巴如屁股眼儿，“老天爷，你要记得——他（她）说过的所有不吉利的话都如同没有说啊。”

接下来，一家人要坐在一起喝茶，吃水果，吃副食品，这有一个十分文雅的说法：“吃果酒”。果酒吃了，该吃早餐了。新年的第一个早餐，照例要“咭斋”，就是食素不茹荤。宗廪在《荆楚岁时记》中的记载说，大年初一早晨，荆楚地区的人要喝椒柏酒、吃五辛盘。吃果酒与咭斋大概是这种习俗的遗留。吃过早餐，当家男人和孩子们所要做的事情是拜年。敝乡俗语云：“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拜姑娘”，拜年的先后顺序是有严格讲究的：初一日，拜年的对象是父母、叔伯、兄弟及血缘较近的族人。初二日则要到外祖父母、岳父母、舅舅及内兄内弟等亲戚府上去恭贺新年。初三日呢，则是给姨表亲、姑表亲拜年。也许是受“事死如事生”的观念影响吧，在正月初一这一天里，敝乡人还要备上香烛供品，到坟地去给家中先人拜年。照例，拜年的人要在祖先坟头折一两根小树枝，带回来插在神龛上，或者灶头上。在敝乡方言中，树枝是柴，“柴”、“财”同音，折小树枝带回家，寓意讨得一个好彩头，新年里会“发大财，走好运”。

正月初二打牙祭。

初二日吃早餐的时候，敝乡人要新做一餐丰盛的早餐，恭恭敬敬地祭祀天地祖先。这一天的早餐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打牙祭”。古时候，正月初五要举行一个叫“送穷”的驱禳仪式。打牙祭很可能是送穷习俗的遗留。

主妇请吃米豆腐。正月初五前后这几天里，敝乡的主妇们要忙而且乐了。在说说笑笑之中，她们把邻家的主妇和要好的姐妹请上门，大家一起喝茶，吃水果副食品，聊天。喝过茶，吃过水果副食品，再伴着聊天声吃一碗热乎乎的米豆腐。如果你要问她们这是在干什么，她们会莞尔一笑，告诉你说：“咭茶呢！”或者“咭米豆腐呀。”

过个新年请春客。也是在正月初五前后，敝乡人要“请春客”。说是“请春客”，似乎是不准确的。你看吧，请来的人谁也不是客：父母，叔叔伯伯，舅舅姨妈姑姑，兄弟姐妹，大家都是“自家的人”；亲近的族人呢，大家都是“屋里人”；老庚、憩得好的呢，大家都是朋友。不过，大家都说这是“请春客”，那就习惯成自然，说“请春客”吧。

元宵好看打铁花。元宵节，敝乡人在吃汤圆、供鸡婆饺之外，还要打铁花。补锅匠将一坩埚铁片熔化成铁水，然后，用特制的勺子一勺一勺舀出来，倒在旁边一个人手中的木板上，拿木板的人接住铁水后，舞动双手，将铁水飞快地抛洒到空中去。铁水抛洒在空中，天空中顿时火花四溅，五彩纷呈，像放烟花一样灿烂。据说，打铁花能驱邪，确保家人平安，家中六畜兴旺。

正月咭萐记爹娘。对于讲究的人家来说，芋头是过年期间必吃的一道菜。过年期间吃芋头，这叫“咭萐”。敝乡有这样一句俗语：“过年不咭萐，不认得老子爹”。过年而咭萐，意在提醒和教育子女不要忘记孝顺父母，这是敝乡人教育后代的一种特殊方式。

2021-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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