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春,诗人杜甫被贬华州司功参军,从洛阳经潼关而往华州,路过奉先县(今陕西蒲城县)时,诗人去探访了二十年未见的老友卫八处士,并住了一晚,然后写了首流传千古的《赠卫八处士》。
以今人眼光视之,这个卫八处士有点儿不够意思,二十年未见的老友到访,下酒菜竟只有菜圃中刚剪下的春韭数丛——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这像什么话?
其实,是我们误会了卫八处士,唐时春韭是贵物,记载唐时宫廷规章礼仪的《唐制》里明确写道“立春,以白玉盘盛生菜,颁赐群臣。”这个生菜,就是韭菜,立春之际皇上特意颁赐给群臣尝鲜,当可以想象其贵重,更早一些的《礼记·王制》上也有“庶人春荐韭以卵”的说法——不过寻常的韭菜炒蛋,却是祭祀先人的祭品——又将春韭之地位推到另一个新的高度了。
当然,韭菜之贵仅仅只是针对春韭而言,一到夏季,其浓烈而刺激的气味便让困于溽暑而思清淡的人心生厌烦,故民谚有“六月韭,臭死狗”的说法。
眼下早春时节,正是春韭最为鲜嫩的时候,若跟一千多年前的卫八处士一样,也有二十年未见的老友到访,不妨也趁着这春雨去菜圃中剪些春韭来款待老友,若和我一样身居闹市,并无菜圃可以剪韭,也可去菜市场自行采买,只是如今大棚种植比较多,须得仔细辨认,得挑韭叶细长狭小,且有浓烈刺激气味的,这才算是晒过暖阳、经过风雨的野地春韭,比温室里培育的口感不知高出多少。
韭菜入馔,湖南人最熟悉的就是拿来煎蛋了,择洗净后切段,略过油,再入蛋液中搅拌均匀并调味,而后锅中下油,慢火煎成饼型即可。高档些的就是韭菜炒河虾了,《随园食单》里也有记载,“专取韭白,加虾米炒之便佳。或用鲜虾亦可,鲜蚬亦可,肉亦可。”也可拿来切段后与焯水后的千张同炒,江浙一带人尤嗜此味,我在广州混的时候,有个江苏兴化的兄弟名唤老陆,隔三差五总要炒上一盘过把馋瘾,我则讥笑为“鸡毛炒韭菜——乱七八糟”,盖因韭菜炒制入馔,须急火滚油,快炒起锅,稍过火候,则难堪入目,这兄弟总掌控不好,炒出来往往夹糊一团,大倒胃口……老陆后来欠了高利贷跑路,到现在还生死不明,偶尔在饭馆子吃到这菜,我总会想到他——这王八蛋还欠着我的钱呢!
以上韭菜入馔是作为配菜出现的,作为主料入馔也可,常见的便是清炒了,下些许剁椒,急火滚油出锅,脆嫩爽滑,早春吃来,有生机盎然之清芬;凉拌亦可,早年间夜宵摊上常见“泹韭菜”一味——“泹”是个生僻字,音dan,入声,指将蔬菜等放在开水里稍煮一下,到快熟或刚熟的程度拿起来再加工——韭菜泹过后捞起,加醋酱香油而拌食,近些年难得见到了,取代的是红遍大江南北的铁板韭菜——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发明的——酒精炉上上架铁板,下油烧热,而后下事先用调料拌好的韭菜,随下随吃,完了还可以打入鸡蛋拌合,据说有壮阳神效。
到了以面食为主的北方,韭菜的用途就更广泛了,举凡包子、饺子、馄钝、锅贴、饼子等,不管主食还是点心,凡有馅儿的,都可以在其中拌入韭菜末儿。
韭菜之流行,除了食用颇佳之外,还有其药用价值,《本草拾遗》里说韭菜能治“胸膈噎气”之症,更流行的说法是能壮阳,民间俗称其为“壮阳草”“起阳草”,《笑林广记》里有个很没节操的笑话,说的是两大老爷们儿喝酒,席间闲谈,说起“丝瓜痿阳,不如韭菜兴阳”,不一会儿主家唤媳妇儿倒酒,却叫不应,问在一旁玩儿的儿子,娘哪儿去了,儿子答曰去了菜园,问去园子里干嘛,答曰:“拔去丝瓜种韭菜。”
笑话固然夸张,却也有所本,韭菜栽种颇易,且不须怎么打理便能随割随长,《说文》里解释韭菜之得名便称之为“一种而久者”,《尔雅》更是称其为“懒人菜”,“以其不须岁种也。”
所以,何必花大价钱买什么玛咖之类的补品呢,栽种几畦韭菜便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一生之困扰,不但聊撇省事,还省了老鼻子的钱啦!
2021-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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