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八年前的一天傍晚。我下班往回赶。在离家还有二三十米的地方，一个黑色精灵从家中蹿出，几下就扑到了我跟前，围着我的身子舔着、嗅着，尾巴像拨浪鼓样不停地摇摆着，像是在迎接着久别的亲人，把我迎进家中。这个小家伙就是我喂养的人见人爱的狗狗“小黑”。等我安顿好，轻轻地拍打了它两下后，它依依不舍地跑了出去玩。然而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它却突然从外面跌跌撞撞地回来，口吐白沫，嘴角流血，四肢抽搐，倒在进门的一个墙角，不一会就没了气息。咽气时，它的两个眼珠子鼓得好大，像是要向主人倾诉着什么。

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生命，瞬间就没了。邻居告诉我，这是偷狗贼使用的一种叫“三步倒”的剧毒农药作的孽。他们家的几条狗都是这样被人害死的。偷狗贼太可恶了！我强忍着悲痛和愤怒，将小黑抱起，用毛巾轻轻擦试它嘴角的口水和淤血，用梳子将它的毛发从头到脚梳理了一遍。然后找来一床半旧新的毛毯，将小黑的尸体裹好，埋到了屋后的一个山坡上。

失去了小黑，家中突然变得凉凄凄、空荡荡的。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失落感袭上心头。小黑是我在乡里工作时从一个住户家抱养的。当时它刚满月几天，浑身毛茸茸的，像一团肉球，走路还不蛮稳当，叫声也是有一声没一声的。头几天认生，饭菜都不吃。我弄来牛奶喂它。离家不远的菜市场有个卖肉摊，我和卖肉的屠夫关系比较好，让他把卖肉时剔下的淋巴结之类的下脚肉留给小黑吃。没多久，小黑就成了一个大小伙；发达的四肢，漆黑的毛发，两个溜圆的大眼睛，一对微微竖起的耳朵，煞是健康可爱。这家伙通人性，会黏人。我每天出门，它都要把我送出百米开外；下班回来时，只要听到我的说话声或脚步声，它就会一个箭步跑出来迎接我。小黑俨然成了我家的重要一员。

小黑特别重情重义。记得有一次，我因患流感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上吐下泻难受得很。小黑硬是在我床头陪了我两天两夜，什么地方都没有去。当看到我要呕吐时，它还会用嘴巴把痰盂叼过来。见此情景，我当时眼圈红了。都说人应该是高级动物，但我觉得有时人还不如动物，因为畜生都懂得感恩，而现在有的人却做不到这一点。功利主义，势利眼，这些人有求于你时，他可以叫你爹，叫你爷；而一旦目的达到，他可以过河拆桥，六亲不认。看到人这副德性，小黑如果在天有灵，不知会怎么想？做人的又会不会感到汗颜？

小黑智商高，情商也不错，是一个“情场高手”。隔壁邻居家养了一只叫“黄毛”的狗狗，长得水灵灵。论外貌，与我家小黑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可黄毛看不起小黑。小黑有几次想亲近黄毛，都被黄毛给轰了出来。不过小黑不气馁。它不急于求成，而是舍强攻为智取。以前小黑看到我弄来的肉屑子或骨头后，总是急不可耐地从手中抢去吃掉。自从邂逅黄毛后，它变得斯文了，把食物抢到手后藏到窝里，然后又老鼠搬家样把这些美味悄悄送给黄毛。

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没多久，黄毛的态度就发生了变化。以前看到小黑，毛发竖竖的，眼睛露出凶光。现在则是摇尾巴示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小黑的柔情终于俘获了黄毛的芳心，并很快有了爱情的结晶，怀上了小黑的“龙种”。没过多久，生下了一窝毛发黄黑相间、模样像小黑又像黄毛的狗宝宝。小黑当起了父亲，它很负责任，一天到晚忙，不时从外面叼来些肉骨头、鱼骨头什么的犒劳黄毛。黄毛的产后生活过得甜蜜而温馨。后来小黑不幸去世，黄毛也是个有情有义之“妇”，整日忧伤不快，不久也抑郁而终。黄毛死后，它的主人将它安葬在小黑的墓旁。屋后的小土堆变成了小黑和黄毛的夫妻合葬墓。

时光流逝，一眨眼十八年过去了。人世间有种说法，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天堂里的小黑如今过得怎么样？我在心里祈祷着：小黑，愿你走好！

2018-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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