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爹爹
二爹爹去世时才三十岁,未成家。二爹爹祖上是三代单传,其父生了五个孩子。俗话说:灶口如窑,人口如灶。孩子大了要吃,要读书,于是二爹爹在自己黑油砂地的山林里挖了一口煤窑。窑越挖越深,挖窑的人增多,除了自己家的兄弟,还雇了别人。功夫不负有心人,挖了十来丈深,就挖着了炭路,而且煤层越来越厚,财富就在前等着。旧社会,科学知识欠缺,下窑挖煤点的是桐油灯,把灯点在没有煤炭一边的半空洞里。这一天,正是二爹爹和他家的老三带班下井干活,干得正欢时,一坨大煤突然塌下,一股强烈的气流被油灯点亮,用今天的话说是瓦斯爆炸。幸好瓦斯不算浓,加之窑又是斜平洞,上面的人奋力拉起鼓风箱,通过连接掏空的竹心把风往下面送,一面撤人上井。此时,二爹爹赶紧把乡亲们和老弟往洞外推,嘴里还喊着,有家小的先出去。等到大家把最后挣扎到洞口的二爹爹施救出洞,其人已面貌全非,当天夜里就过世了。
罗四爷
罗四爷排行第四,也有人称他罗师爷。那是一年冬闲,他凑热闹去押赌,输了几轮。他赌了一碗大的,揭碗时,他看到对家后面站着一位穿着破烂、眼神绝望的妇人正用手推敲着他男人的背,对方是个苦长工。这一碗罗四爷其实是赢家,他站起来抓起碗砸到地上说:“输了,再也不玩了。”倒赔人家五担谷,从此人家叫他师爷——尽陪(赔)。罗四爷小时家贫寒,看牛还要弄柴禾。一个秋天的下午,罗四爷赶着黄牛回家,自己还扛着一棵清光了枝叶的树,让树梢拖在后面地上省力些。罗四爷想:这可是一棵好柴火,干了以后过年时烧。想着,想着,后面的树飘起来了,他省力不少,当他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对襟红绸马褂的人跟在后面,把整个树差不多扛了起来。这不是宜老爷吗?这十里八冲不少田土山林宜老爷占份,我这树是从他家山林中砍出来的。今天,不被他打一顿,就要我家里赔钱。宜老爷像看破了什么似的,说:“小伢子,以后不要砍这么大的树,砸坏了身体可不好。”就这样宜老爷帮他抬着树到了家。
罗四爷十七八岁去宜老爷家做长工,早出晚归。罗四爷去挑山泉水,宜老爷家的掌上明珠要跟着去。水挑回来了,她只准前面的那桶水倒进缸里,后面的一桶用来洗澡洗衣服,说是后面的那桶水长工打屁进去了。闲时,宜老爷教罗四爷在自家庄院里摆弄几下石锁。原来宜老爷的祖上是清朝镇守安南的建威将军,家有山林田亩封地。宜老爷的师傅是刘大鹏,刘大鹏又是为民请命的农民起义领袖贺金声的徒弟和保镖。
转眼到了新中国,一次,村里召开斗土豪分田地的大会。在祠堂的戏台上,一排站着乡里五六个地主富豪,七十多岁的宜老爷也躬身站在其中,身子打颤。这时,台下有一个壮实的黑汉子搬来一把木椅上了台,径直走到宜老爷面前说:“宜老爷是好人,他没有做过亏心事,坐吧。”下面的人替他捏了把汗,这个汉子就是长工罗四爷。后来查明,宜老爷是个开明绅士。后来有人传信给罗四爷,说宜老爷愿给这个长工一份家财。罗四爷说:我怕划成地主。知恩图报,忠诚待人,是村民做人的根基。
老三姑娘
老三姑娘是远房亲戚,她嫁在石蛤蟆岭,个子高挑,走路、做事男子汉都畏。从前,大队干部要社员冬天打赤脚下水田干活,她敢点名道姓地骂,不怕自己挨批斗。记得刚过完苦日子那阵,货币回笼,邵阳城里盟华园有一种三五十元的套餐,大肥肉、猪肚子、炒鸡等五大海碗,但要吃完一道才上另一道,不少男人连菜带汤加点心一二道坎就卡住了。老三姑娘从老家赶七八十里路到邵阳,一路走来肚子就空了。她穿一件长罩衣,到了东门口日杂店,买一个大瓦罐,进了盟华园,买了票坐在偏处。见人来了,她慢慢吃,人一走,她就把肉、猪肚子往罐里藏,硬是让人家把所有的菜上齐。
上世纪末,县里有关部门查核共产党地下党组织湘中二支队的人,以落实优抚政策,老三姑娘就在其中。一九四四年邵阳被日本人占领,老三姑娘曾被人委托跟着猎人抬着死老虎去两市塘打探日、伪军据点的情况,她提着菜篮子还硬从日、伪军那里抢回老虎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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