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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子胡光曙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邵阳日报
得知胡光曙先生去世的消息,我正在国外。那里正是雨季,我在淅淅沥沥的阴雨中,双手合什,嘴里轻轻地念叨:胡老师,一路走好!

胡光曙先生是隆回文坛前辈,1956年即在《湖南文艺》发表诗作《红灯》,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湘西南诗坛的代表人物,12岁就成为中国作家协会湖南分会会员,参加湖南省作家代表大会时,还戴着红领巾。在《湖南文艺》发表《红灯》之后,他又先后在《长江文艺》《萌芽》《湖南文学》《芙蓉》,以及人民文学出版社、文化艺术出版社、湖南人民出版社等处发表、出版过诗歌800余首,散文、评论、曲艺、儿童文学、民间文学作品150万字。出版了诗集《七水江,我的家乡》、童话故事集《小明下龙潭》,作品收入《青年文学选集》《湖南诗歌选》《新时期十年优秀文艺作品选》《中国民间故事选》等多种选集,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

我们这些文友,都称呼他老夫子。夫子者,是对年长而学问好的人的尊称,加上个老字,是尊称中的尊称了。当然,这个称呼还包含着我们对他的人品的敬仰:温文尔雅,谦虚谨慎,说话轻声细语,见人一脸微笑,一副真正的夫子形象。

我第一次读到胡光曙先生的作品,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在一列北上的火车上,我买到了一本《湖南文学》,上面刊有他的诗作《雪峰药农》。也许是早就对他心怀敬仰,也许是那首诗写得好,我在轰隆轰隆的车轮声中,把那首诗读了一遍又一遍,至今记忆犹新。

我第一次见到胡光曙先生,是在县里的一次文艺创作学习班上。那时,我看到一位面容清瘦书生模样的汉子,腋下老挟着一个公文包,脸上总泛出慈和的笑容,发起言来慢条斯理。有人告诉我,那人就是胡光曙,我当时轻轻地啊了一声,他就是胡光曙?虽然知道他就是我一直崇拜的著名诗人,因为自卑,我一直没敢和他接近。那时候,我在公开发行的文学刊物上,一个字都没发表过,哪敢和一个著名诗人接近呢?

后来,县里把我作为重点作者培养,每年都要去县里学习几次。而胡光曙先生,每次笔会自然都少不了他,这样接触得多了,两人就建立了友谊。一次,县里把他和我召到县城,写一组反映农业学大寨的作品,住在一个房间里。他那个很大的行李包里,装着不少书,里面有他发表的作品。我看着他那些在大刊名刊上发表的作品,十分羡慕,说,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够在这样的刊物上发表作品,多好!他温和地笑着,说,你一定会发表的。他这样鼓励我时,脸上的笑容使我想起了慈祥二字。

可是,在这慈祥的笑容后面,却隐藏着他多少辛酸的故事。

他十来岁就发表作品,12岁成为省作协会员,照当今的说法,是个“神童”。可这样一个神童,却命途多舛……一直窝在农村,嘴啃黄土背朝天,后来才当上了民办教师。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他却对文学始终不渝,挚爱到底,顽强地坚持写作。那时候的农村没有电灯,煤油也很紧张,他就用农药点灯,戴个口罩,在农药灯下写出了一首首脍炙人口的好诗。

终于,时来运转,他被破格录干,成为县文化馆的一名文学干部。那时,著名诗人罗长江、匡国泰也在隆回文化馆,他们三代诗人引领全县文学作者努力创作,佳作叠出,把隆回的诗歌创作推向了顶峰。以他们为代表的辰河诗歌群体,在全省乃至在全国都占有一席之地。那时,辰河诗社的工作主要是胡光曙先生负责,在他的奔走下,隆回第一次为业余诗人们编辑出版了一套辰河诗歌丛书。那套丛书无论是作品质量,还是印刷装帧,都堪称上乘,令人耳目一新,在当时反响很大。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到隆回县文化馆工作时,胡光曙先生已调到县文物管理所当所长。在所长任上,他坚持整理魏源的辑佚,收集魏源散失的著作,不遗余力宣传推介魏源文化,发表了近100篇有关魏源思想的文章共40余万字。并竭尽全力开展魏源故居的申报、审批、修缮、维护、管理工作,使邵阳终于有了第一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魏源故居”。

这期间,他的创作主要转向民间文学和文史研究,但仍然不间断地写散文写诗歌。他的文章语言极其精练,找不出半个多余的字,而且很有神韵,读他的文章,是一种难得的享受。那时,县文化馆办有一张文学小报《白马山》,由匡国泰主编。匡国泰去省作家协会工作后,我负责编辑。有一期刊发胡光曙先生的一篇文章,因为篇幅太长,版面容不下,必须删去一些文字。我反复读着那精练的文字,怎么也下不了手,最后咬牙删去了一些篇幅,终于能排下了。我拿着样稿去征求他的意见,心里忐忑不安,生怕他不高兴。他看了修改稿,面带微笑,说,改得好,比原稿强多了。我知道他这是安慰我,鼓励我,心里热呼呼的。那天正下着雪,他执意留我在他家用晚餐,用一把小锡壶热着米酒喝,喝了一壶,又热一壶,喝了一壶,又热一壶,我这才知道他的酒量很大。平时,我们在一起喝酒时,别人给他筛酒,他总是用手遮着酒杯,说,不行了,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别人也不好给他筛了。自从我知道他的酒量很大以后,朋友在一起喝酒,只要我和杨辉周在场,他也在场。我和杨辉周就坐在他的左右,筛酒时他用手去遮挡酒杯时,我和杨辉周就把他的手拉开,不筛满不放手。结果,我和杨辉周喝得走路摇晃了,他却步履稳健,像没喝过酒一样。

胡光曙先生对农民作者很有感情,每次下乡,都要去作者家里探望。八十年代初,我还是个农民,一边劳动一边写作。一天,胡光曙先生和杨辉周突然出现在我家屋前,真让我又惊又喜。原来,他们去三阁司乡政府出差,特意绕道来看望我。那时候村里都没通车,他们从三阁司乡政府步行十多里山路来看我,那份真情,永生难忘。

2000年,隆回县作家协会成立,胡光曙先生任主席。作协主办笔会时,每到一地,他都要带着我们去看望那些没有参加笔会的作者。那时他满面红光,健步如飞,根本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谁知,天不假年,他身体好好的,却突然颅内出血。第一次比较轻微,很快就治愈了,还能喝点小酒。谁知过了几个月,病情复发,治愈后,却失去了记忆。失去记忆不到两年,又旧病复发,送到医院抢救,再也没有醒过来。他去世时,我正在异国他乡,送都没能送上他一程。呜呼!我的先生,我的前辈,我们的老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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