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山,他以诗意的语言写出苗疆山势的优美。《先河》中讲述的苗人先祖故事发生在湘西南梅山地区。梅山山脉(今雪峰山脉)是一个大山区,千峰重叠,万岭参差。苗人先祖就生活在这个地方,对山的描写是小说环境描写不可缺割的一部分。因此他不得不写城步三十六峰:那些状如笋尖、青葱欲滴的山峰,整齐地排着一字队形,优优雅雅、越古穿今而来,蜿蜒如游龙。峰上总是弥漫着淡淡的乳白色的雾气,雾脚是浅蓝青蓝重叠的山麓,宛如一幅将浸未染的水墨画,妙曼宛如仙境。作者抓住三十六峰独有的特色,将苗乡之美倾情描绘,让人怦然心动!
写山,是为了写人。主人公刘文修站在诸葛城大狮山(今城步县城狮子山)顶,极目所见,“东望百里之遥,是苗汉混居区域;西眺百里之疆,是神秘壮美的苗疆。夕阳西下,四周莽莽苍苍的群山,灿灿然披上了梦幻般的金辉。远处袅袅升腾的,是祥和安定的苗家炊烟;近处波心荡漾的,是穿梭如鲫的渡帆点点……”这种大气磅礴的景物描写,与刘文修极度沮丧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对苗疆危局无能为力、忧心如焚!主人公心忧苗疆的形象因山的描写而挺拔。
写水,他以抒情的笔调写出苗疆水的灵动。且看他写从湖南城步流去广西龙胜的猛洞河:“她从南田山飘然而来,弯弯曲曲,静静幽幽,洒下一路轻歌、一路诗情。她一会儿浸染着枫的飞红,一会儿又抹上了山的流翠;一会儿惹醉了两岸的猿啼,一会儿又惊起了水上的鹤舞……”一条诗情画意的动态之河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仿佛无人机航拍,机随河走,镜头切换之间,水的灵动,历历在目!
写水,他写出水的不同和人的情感变化。且看他写城步五团茶园溪:“还是那么清如流蜜,细语潺潺;溪岸上各种不知名的小花,开得望不尽首尾。远处是郁郁青山,翩然舞翠;身边是呢喃溪水,婉约传情。在这仙境似的世界里,一切都静谧而雅致着,只有相爱的两个人,抵着肩儿,牵着手儿,说着话儿,在溪边踏石而过,漫步而行……”不同于猛洞河水奔流浪涌,五团茶园溪水潺潺,相爱的人在此漫步谈心,别有一番意境!再如他写城步玉女溪穿林过树,绕谷环山,飘飞到一处百丈悬崖上,化作一匹长长的白练,凌空飘下。主人公刘文修坐在瀑下,看那白练飞珠溅玉,听那瀑声虎啸龙吟,心乱如瀑。
在写山写水之外,他还写鸟叫虫鸣,写竹林。“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
他用动静结合的手法状物绘景,以动衬静,通过鸟叫虫鸣来渲染环境。比如苗王劫囚一段,他以工笔描写鸟叫:“山野春晓,正是百鸟啁啾时。近边的,唧唧卿卿,是细语呢喃;远处的,热情飞扬,是呼朋唤友。长调的,韵抛长空,洒下金铃串串;短音的,抑扬顿挫,恰似玉盘落珠……”百鸟喧闹,是因为岷王和苗人都在这里设下了埋伏:这是暴风骤雨的前奏,是血雨腥风的开始!这是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暗流涌动的紧张感因清脆的鸟鸣得以彰显。又如杨家将智取城步千户所一段,他特别写到了深林里的“纺织娘娘”的蝉声和金雀“咭儿叮”的鸣叫,二者声音在静谧的树林中显得特别响亮。在以动衬静的环境描写中,由杨家将假扮的官兵从天而降,城步千户所里的官兵惊愕得手足无措!
小说中写竹林的一段颇有韵味。婷儿护子战死,刘文修携婴出逃到城步茅坪,来到了自己最初入峒时曾经滞留过的那片竹林:“密密麻麻的竿竿翠竹,还是那样亭亭玉立、风姿绰约;来去沓然的竹间小道,还是那样弯弯曲曲、扑朔迷离……”在写景状物中,作者将人物的心理活动融入其中,睹物思人,物是人非,令人感慨。
王国维云:“一切景语皆情语。”景是情的寄托,情是景的灵魂;情景交融是诗人写景之最高境界。通过上述例子,我们可以看出《先河》中的景物描写并非单纯的写景,而是融入了作者作为一个苗乡后人的情感,也融入了小说人物的情感。这种情感的融入,是本土风物孕育的本土情怀,是作者发自内心的创作冲动使然。如果作者能够在苗乡景物描写之外,融入苗乡风土人情,《先河》这部本土人写本土历史的长篇小说就更具本土情怀。
(袁龙,洞口人,文学博士,邵阳学院文学院教师,湖南省普通高校青年骨干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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