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光宇
1月10日,周五,上午11时30分许,记者手机响了。
“您好,请问您是邵阳晚报袁主任吗?”
年关将近,又是标准的河南话,我下意识地认为是讨薪求助电话:“是,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我有一个很好的社会新闻线索要提供给您!”对方明显兴奋。
“请说。”
“我是‘中国反烟第一人’张跃。我来到你们这里了,你们邵阳是我21年来开展反烟的第673站……”
张跃?虽然电话来得非常突然,但一听到这个名字,我脑海里一下子冒出许多概念——“反烟哥”“抢烟哥”“反烟愚公”“中国的唐吉珂德……”
因为当时我正在北塔区参加一个会议,我和张跃约好在江北广场见面。
张跃其人
张跃祖籍山西,早年随父定居河南济源,1960年生。自从1999年7月在《中国保健》杂志发表长达4000多字的《反烟宣言》后,开始被人冠以“中国反烟第一人”头衔。
在新世纪之初,张跃可谓红极一时,尤其是2003年赴西藏反烟之旅和2004年赴港澳反烟之旅,让他多次登上媒体头条。
张跃反烟的“可怕”之处,在于他特立独行的反烟方式:你正在公共场所吸烟,突然手中的烟被人抢去;你正要发作,却发现抢你烟的人牛高马大,好像一般人对付不了;悻悻然之际,这个牛高马大的人却递上名片,告诉你今天有幸碰上的是大名鼎鼎的“中国反烟第一人”;递过宣传资料,告诉你吸烟对个人、民族和人类的危害……不到你主动承诺戒烟,他绝不罢休。
张跃的所作所为,让他家人时常担心他会挨打。但21年过去,至今没有出现过他遭受暴力的报道。唯一粗鲁的一次,是他突然抢烟时,被对方误认为是劫匪,结果遭了对方狠狠一推,差点倒地,但对方明白事情真相后,立即给他道了歉。
一个农民,不好好种地,或者务工,却偏要去反烟,张跃的选择,自然也遭受多方质疑。但张跃关于自己为什么要走上反烟道路的解释,让人们对他的反烟行为多了一份理解。1988年,张跃25岁的妹妹突发恶性脑瘤辞世。当过民办教师的张跃在阅读中偶然得知,父母吸烟能够增加子女患上癌症的几率。于是,张跃认为妹妹的死跟父亲吸烟成瘾有关。他左磨右缠,硬是逼迫已有40多年烟龄的父亲戒了烟。有了父亲这个先例,他又成功奉劝另外11名亲友戒了烟。一连串的事实,让他相信烟瘾是可以戒掉的。慢慢地,张跃开始在当地尝试反烟,最后,成为声名鹊起的反烟名人。
相
见
有朋自远方来,当尽地主之谊。当日,记者匆匆忙忙邀了公益界的几位朋友,在江北广场附近的一家酒店订了一个包厢,点好菜等待张跃到来。
苦苦等到下午1时许,张跃电话告知他到达江北广场了。记者到酒店门口迎接张跃,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张跃的左眼上一大滴一大滴地往下淌血,一问:天雨路滑,又人生地不熟,不小心跘了一跤,他下意识地用左手去撑头,结果手中手机的一角顶破了左上眼皮。
“赶快去包扎!”记者拎过张跃沉重的背包,将他带进一家社区卫生室。
有惊无险,经社区医生认真检查,张跃的左眼皮、左手大拇指和左掌根的伤情除左眼皮上的伤口略深外,其余都是轻微擦伤。
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张跃多次拿出一面小圆镜照来照去,似乎非常在意自己的形象。这时,记者才仔细端详起眼前的这位名人来。只见他外着一套深色花格西服,内着一件翻领衬衣,中间一件灰色羊毛衫,对于一名花甲老人来说,在这数九寒天,这些穿着显得有点少,可见他身体比较健壮;他的脸盘稍微有点偏大,嘴唇四周内收,给人一种诚实憨厚的感觉;双眼有神,但里面藏着疲惫和困窘。
伤口处理了半个多小时。“一定要记得24小时内打破伤风啊!”我们出门后,医生追着我们叮嘱。刚才想打破伤风,但社区医生称要到北塔区医院才有针剂。
相
谈
“我跑了全国近700个城市,从来没有流过血。没想到刚到邵阳就流血了。”回到酒店,还没落座,张跃就跟我的朋友打趣。
“您知道邵阳是什么地方么?”一位朋友打趣,“袁世凯是被蔡锷推翻的吧,而蔡锷的故乡就在我们邵阳,蔡锷克河南人!”
“真的吗?真的吗?还有这事?!”张跃显得有些天真地睁大了双眼。
张跃告诉我们,这次他从老家出门反烟,第一站到湖南津市,然后折向湖北石首、孝感,再到湖南浏阳、娄底、衡阳、永州。
“我一路坐车到邵阳,感觉邵阳人很热情友善,城市也比较干净漂亮。”张跃说。
提到快过年了还出门反烟,张跃的情绪有些高昂:“原来儿女读书的时候,为印刷反烟宣传资料等,我欠债20多万元,一度想终止反烟行动,但最后我咬牙坚持了下来。现在,我儿女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我的负担减轻了许多,反烟更是只争朝夕。我老婆现在也不怎么反对我了,只是嘱咐我一定要回家过年!”
“我这一辈子可能会给子女留下一点债务。但我留给他们的‘一辈子要做一件事,而且要把它做好’的精神财富,也是够他们受用终身的。”张跃表示。
像在全国各地一样,张跃最喜欢的,是向众人宣传我国控烟的严峻形势:我国近14亿人口中,烟民近4亿,平均每年约有150万人死于吸烟,吸烟已经成为我国目前最大的死亡原因……
临近交谈结束,张跃站起来,用手指着我们,一一审视:“老实交代,你们中有没有吸烟的?”
凡是吸烟的,老老实实举起了手。
“哈哈……”张跃忽然仰天大笑,“至少,我在的时候,你们这些烟虫都不敢吸烟!”
相
别
因为记者当天下午和晚上需要连续开会,下午2时20分许,我们与张跃分手。握别之时,我叮嘱张跃:“刚刚受了伤,今天下午你就不要去反烟了,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去打破伤风。”
第二天,正值周六。当天上午9时许,记者拨打张跃电话:“老张,您现在在哪?”
“我到娄底了,你们邵阳的收容站看快过年了,一定要把我送回家……”张跃在电话那头回答。
收容站?记者懵了,突然备感自责:以往关于张跃的报道明确透露,张跃在外反烟时,夜晚歇息的地方一般是收容站或网吧,昨天为什么不给他到宾馆订个房间?
“那您打了破伤风没有?”记者问。
“没有。昨天下午我去了北塔医院,国产的破伤风做皮试我打不得;进口的要300多,我没那么多钱!”张跃小声说。
记者感到心中一阵酸楚,这就是“中国反烟第一人”?这就是一位花甲老人?挂断电话,我在公益界的朋友圈里发起一个小小的倡议,众筹了一些钱,通过微信转账给了张跃。
然后,我在微信里给张跃留言:“大哥,对不起!您是讲科学的人,一定要记得在24小时之内打破伤风!”
“邵阳,我还会来的!”张跃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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