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伯的女儿打工回家，带回了男朋友小宣。小宣虽是第一次和祥伯见面，一点也不显生，伯伯、伯伯地叫出一嘴甜蜜。手脚也勤快，总是抢着干活，祥伯扫地，他抢过扫帚就扫；祥伯修理一把旧木椅，他说伯伯我来修，接过锤子就敲，差点敲破了手指；祥伯择青菜，他要祥伯去休息，他和小芸择。祥伯的女儿叫小芸。祥伯眉里眼里都堆满了笑。

小芸问，爹，小宣不错吧？

祥伯笑而不答，脸上漾满欣慰。

小宣也看出自己在老人心中的分量了，想更好地表现一下，便要祥伯和他们一起上街，他要给祥伯买件衣服。

祥伯说，我有衣服，莫浪费钱了。

小芸说，去吧，这是小宣的一片心意。

祥伯喜滋滋地和两位年轻人上街去，他们家离服装城不远，转一条街就到。

时候还早，大街上行人不多，只有一名环卫工在扫街道。环卫工是个女的，四十多岁，扫帚所到之处，大街干干净净，而她的衣服上却落满灰尘。

天气闷热，小宣不停地用纸巾擦脸上的汗，擦过了把纸巾随便一扔。女环卫工看见了，冲他叫喊，你怎么把废纸丢到马路上，你没看见垃圾箱就在身边？小宣的脾气本来就大，这几天在女朋友家装斯文装得累了，总想寻机发泄一下。现在见女环卫工对他大嚷大叫，火暴脾气立即蹦了上来，也冲着女环卫工叫喊，你耍什么威风，不就是一个扫马路的吗，大家都不扔东西，还要你扫什么马路？女环卫工被噎得说不出话。祥伯弯腰拾起小宣丢弃的纸巾，撂进垃圾桶里，温和地对女环卫工说，大妹子，对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

小芸不高兴了，说，爹，你向她道什么歉，不就是个环卫工吗。祥伯的脸立即黑下来，要冲小芸发火，想想在大街上生气不好，便把怒火压下去，反身往回走。小芸在后面追，爹，你怎么往回走，小宣还没给您买衣服呢。

祥伯说，不买了。

三人回到家里，祥伯没说一句话，不管小宣怎么讨好，他脸上都没半点笑容。天气十分闷热，天上乌云聚拢，大雨就要来了。小宣不安地问小芸，你爹怎么了，我们又没招惹他。小芸说，也许我们不该那么说环卫工。小宣摇头叹气，说，你爹也真是，我们说环卫工几句，他这么生气干嘛。

这时祥伯在卧室里喊小芸。小芸应声进去，问爹有什么事。祥伯看着女儿问，小宣没上过学吧？

小芸认真地回答，上过，和我一样，高中毕业。

祥伯说，高中文化也不低啊，怎么那么没礼貌。

小芸望着老爹，语气里显出不满，说，爹，为了一个环卫工，值得生这么大的气吗？

环卫工怎么了？环卫工就不值得尊敬？没有环卫工，优美舒适的环境从哪儿来？你们不尊重环卫工，就是不尊重你妈！祥伯大声地说。

我妈是环卫工？小芸一脸惊讶。

祥伯没有回答，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是环卫工穿的那种工作服，已经褪去了颜色。祥伯慢慢地把衣服展开，对小芸说，小芸，这是你妈穿过的衣服，她生前是位环卫工。一天清晨，她去大街上扫马路，听见垃圾箱里有婴儿哭，连忙跑过去，只见一个初生婴儿被人丢弃在垃圾箱里。你妈脱下工作服，把婴儿包好，抱回家当亲生女儿养着，那个弃婴就是你。

啊！小芸如五雷轰顶。外面风雨大作。

望着窗外的狂风暴雨，祥伯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你妈常年累月扫马路，不幸患上肺癌，你才两岁多一点，她就去世了。我一直保存着你妈的工作服，也没把你妈的情况告诉你，你和小宣今天说的那些话，真的让我很伤心。

小芸哭了，哭得泪水滂沱，就像倾泻的雨水。她慢慢地走向窗前，望着外面的大街，只见滂沱大雨中，刚才打扫大街的那位女环卫工，一铲一铲地往车上铲垃圾。她不敢去街边的店内避雨，不及时把垃圾铲到车里，大雨就会把垃圾冲得满街都是。小芸突然觉得那个女环卫工就是她的妈妈，激动地举起手，行了一个礼，心里默默地说，妈妈，向你致敬！

客厅里的小宣也听见了祥伯说的话，顿觉羞惭万分，愧疚地站在窗前，望着暴雨中的女环卫工，也把手举到头顶，向风雨中的女环卫工致敬！

几天后，大街上，多了一对扫马路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