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星光缀在夜幕之中，远方的山岚在夜色的笼罩下越变越薄，成了一张挂在晚风中的屏幕，无声地上演着观看者内心的剧情。附近的白芒花在风中晃动，一些花絮轻轻洒落，趁着月色藏身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水田上面倒映着白白的月光，蛙声一片穿过水面传来。

夜越安静的时候，虫声越响，只是微微的、细细的，仿佛刻意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撞碎远山给农人送来的梦，它们是如此温柔地善待这乡野的夜。就在这片静谧之中，我寻回了穿插在童年里的那些夏夜，那些天真和热闹至今让人心暖暖的。

当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炊烟掩映的阡陌之中，一群看牛娃赶着一群牛回到了各自家中，分别的时候还有各种欢声笑语。大人早早地在牛圈门口迎接，问道：“牛吃饱了没有？”小孩子都高兴地回答：“吃饱了的。”然后把牛赶进牛圈，在家门口的水管下把手洗干净，再和家里人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很多人都喜欢端着碗串门，特别是有肉吃的时候，可以骄傲地捧着碗在整个院子内来回走动。

吃完晚饭，微风徐徐从山顶吹来，六月的夜有了一丝凉爽。老人们会不慌不忙地摇着蒲扇，在晒谷坪里的石凳上坐下来聊天。那时没有路灯，靠着朗朗的月色照明。他们聊的大都是谁家的秧苗长得好，还有一些老故事。大部分孩子则尽情地玩耍，去草丛里捉知了，不停地追赶。他们接近山脚的时候，大人急忙喊道：“莫追了，有蛇。”小朋友们又争先恐后地回到了晒谷坪，在大槐树底下追萤火虫。一心只顾抬头看着这发光的精灵，跟着它们到处跑，如果光突然灭了，就会急着打断大人的谈话，拉着大人的手想办法。大点的孩子会把自己做的“高脚”拿出来跑几圈。哥哥姐姐们跑得飞快，弟弟妹妹们也在后面追赶，整个院落充满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大家都要玩到满头大汗才肯回家。

我读小学的时候，周末我和弟弟会跟着表哥表姐去外婆家玩两天。外婆家在半山腰，是一栋独立的小木房子。也是周末这两天，外婆家里最热闹了，两位老人会把家里最好吃的拿出来。最开心的是晚上，晚饭过后，大家洗完澡，外婆就会摇着蒲扇，搬来大小凳子要我们围着她坐下，她会教我们猜谜语、唱歌。

“四四方方像块砖，槌槌棒棒万万千。”这是外婆要我们猜的第一个谜语。外婆说完题目，我们会有一小段思考时间。这段时间极其安静，草丛会传来虫唱声，远处的小河流过的声音也会变得异常清晰，再抬头看看满天星辰，会觉得一切都单纯而快乐。当我们猜不出来的时候，在一旁安静地抽着旱烟的外公，会在自己吐出的烟雾之中提醒我们几句。猜谜语最厉害的是比我们大几岁的表哥。外婆说的这些谜语的谜底都是农村最常见的生活用品，火柴、鼎罐、竹篮等等。稍微长大点，我问外婆这是谁造的谜语。外婆笑着答道，从老人家那里传下来的。

前几年，外婆家的老木房子因为腐朽而被拆了。小村里只剩下一些半旧木房，人也和房子一样，年纪如爷爷一辈的大部分都去世了。村里最常见的是一些六七十岁的老人，年轻人和孩子住到了镇上，整个小村异常安静和荒凉。

今夜，看着不远处分散的农房，看着微弱的灯光，比星星还黯淡，好像很少有人注意到它们的落寞与孤独。我的前方是一条窄窄的小河，河边上是荒芜的一大片农田。它们渐渐和农人还有稻谷疏离，丛丛野草在月色中凌厉而强势。它们以最野蛮的方式在唤醒所有人的注意。

我身旁是新修的水泥路，这是去年修建的村道，一直延伸到远处那几座分散的农房那里。月色均匀地铺在路面上，传递着过去的某种力量，温柔又温暖。我看着村道旁的油茶林，硕果累累，仿佛感觉到年轻人和小孩都回到了村里，他们在一起采摘茶籽，充满欢声笑语……

（石冬梅，任职于绥宁县武阳中心卫生院）

2021-07-12

00:00:00:0石冬梅◆乡土视野1117510http://szb.shaoyangnews.net/syrb/pc/content/202107/12/content_11175.htmlhttp://szb.shaoyangnews.net/syrb/pad/content/202107/12/content_11175.html11虫声响起/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