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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随乡地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邵阳日报
宋代以前,咏武冈的诗歌留下来的不多,到了宋代就多起来了。宋代最多的是宋室南渡后流落到湖湘的陈与义;其次是北宋的彭汝砺,有六首之多。

据重庆师范大学武冈籍教授唐春生(言宋)考证,彭汝砺(1042-1095)字器资,饶州鄱阳人,英宗治平二年(1065)举进士第一,累迁监察御史里行。神宗、哲宗年间又辗转朝廷和地方为官,神宗熙宁初期曾任潭州(今长沙)军事推官。年五十四病故。彭氏未曾在武冈为官,但他在潭州军事推官任上应出使过武冈。他歌咏武冈的一首五言古诗诗题是:《余十一月甲申,以使来武冈,坐茅茨之室,逼闾阎之陋,无故人往来之乐,怀羁旅不足之情。于是有游古山之寺,在县西十五里,而山水俊拔深秀,亦有可爱者,因留置酒,抵暮还驿而作是诗》。后来的《武冈州志•艺文志》和《都梁文钞今编》等皆简括为《古山寺》。全诗共30联60句(亦经唐先生考证增补),可以分三部分来赏析。

先看第一部分:

“淡日沙村晚,霜晴溪路遥。蛮人瞻虎节,田父看星轺。使指勤咨问,君恩费养调。畏途谙跋涉,遗策问刍荛。腊近云长暝,春迟雪未消。远空低幕帟,叠嶂露琼瑶。板屋谁家舍,茅檐何处桥。梅香浮远水,藤古上重霄。细草眠黄犊,巅岩落皂雕。儿童晴出牧,妇女晚归樵。樵椎髻骑吹笛,斑衣行踏谣。封疆連五岭,习俗带三苖。狐鼠藏溪老,豺狼脱洞骄。今当蒙润泽,久已静氛妖。歌舞随乡地,耕桑托圣朝。威仪欣用夏,姓氏耻称猺。”

这是一个霜后的晴天,冷清的冬阳照着溪滩边的小村,时间已经不早了,所要去的古山寺还比较远。南蛮之民敬畏地看着我作为使节所持的虎形信物,农人好奇地看着从山路上辚辚而过的轻便的车。一路上勤勉地咨询民情,君主给予百姓的恩惠需要好好养调啊。知道去古山寺要跋山涉水,就停止策马问询割草打柴的人究竟怎样走最便捷。腊月将近,雾气很重,天空总是显得幽暗;春天远未到来,山野里雪还没有消融。远空低垂着云霭的帐幕,层峦叠嶂上堆着雪俨像琼瑶。那木板房子,是谁家的屋舍?茅檐过去,哪里有桥?腊梅的暗香从水上远远浮过来,千年古藤攀啊攀啊好像要攀到重霄。细软的草地上卧着黄犊,巅岩上蹲着黑雕。儿童趁天晴在外面放牧,妇女打柴归来已晚。盘着椎形发髻、穿着斑衣的樵夫或骑着牛吹着笛子,或踏着歌谣而行。武冈的疆域连着五岭,习俗还带着三苗的特点。狐鼠之辈藏在溪沟边行将老死,豺狼之类只能逃到山洞里耍骄。而今蒙受着圣朝的恩泽,武冈一带久已没有纷乱了。百姓们在自己的家园又歌又舞、和平地从事农桑,所托的是圣朝的洪福;仪节欣喜地接受华夏的,而耻于称少数民族的姓氏。

这一部分写的是去古山寺一路所见所感。在诗人笔下,武冈一带的乡村是那样和平安宁,人民安居乐业,一片升平景象。

再看第二部分:

“僧至不千里,寺名非一朝。小亭浮草莽,高阁出岧峣。泉细能沾润,峰危欲动摇。会观禅味足,还见讲花飘。茶泛波无迹,香深篆未消。远游贪物象,久客厌尘嚣。子美诗千首,渊明醉一瓢。”

古山寺的僧人有些是不远千里慕名而来的;寺名古山寺,也有久远的历史。寺内,一座小亭浮出草莽,高高的楼阁如山一般突立。寺旁有细细泉水,能沾润万物;寺后是万丈高峰,看上去似摇摇欲坠。整个看去,寺内禅味足足,禅师讲经讲得天花乱坠。然后禅师请我喝茶,茶叶在沸水里翻浮,水波不断荡漾;燃香的烟缕屈曲扭动如篆书的笔画。我来远游,贪的是美好的景象;久久客居在外已经厌烦了尘嚣。与其像杜子美颠沛流离而吟诗千首,不如学陶渊明回归园田捧瓢喝酒一醉方休。

这一部分写到了古山寺的所见所闻所感。很明显,羁旅的诗人把杜子美和陶渊明加以对比,觉得不如当陶渊明。

第三部分:

“倘来淹白昼,轻去恨连宵。野色随行李,滩声逐画桡。舄归烟漠漠,旌旋雨萧萧。淡月生昭旷,青灯照寂寥。岁时惟箭激,江海祗萍飘。洪井连庐阜,蒲山近斗杓(作者自注:治所在洪州,舍弟任邓州法曹)。且从周梦去,莫遣楚辞招。”

徜徉中度过了白昼,很快就离开了古山寺使我到了晚上还在遗憾叹息。野外的景色跟随着我这个出游归来的人,河水冲击沙滩的声音追逐着我绘有彩画的船。弃船上岸,但见原野上雾霭漠漠;旌旗前导回驿馆雨已潇潇而下。回到驿馆里,淡月升起来了,天空显得开朗;清灯一盏,照着我的寂寥。时间如箭一样快,人只是像江海之上飘着的一片浮萍。我的家乡连着庐山,弟弟在邓州为官名声也很好,但兄弟相距千里。还是像庄周一样去做蝴蝶之梦吧,不要像屈原那样总是忧虑世事而招魂。

这一段写归途所见和回到驿馆的寂寞和感慨,不免羁旅行役之伤感。

从认识意义来说,这首诗让我们了解到北宋中晚期武冈一带农村的状况,这一时期武冈一带的人民真是太幸福了。而诗中描写的地方风俗,则可以看到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的习俗向中原、汉族进化或被同化的情形。这首诗最可取的还是其艺术特点。其景物描写,抓住时令特点,远、近,上、下,色、香,动、静,虚、实等,都写到了,是一幅冬月乡村全景图。描写又是生动细腻精准的,其中的“叠嶂露琼瑶”之比喻,“梅香浮远水”“小亭浮草莽”动词之移用,“藤古上重霄”“峰危欲动摇”之夸张,“细草眠黄犊,巅岩落皂雕”、“淡月生昭旷,青灯照寂寥”之对比,显示出非一般的艺术功力。诗中流露出的为仕宦所累,远离家乡、兄弟异处的伤感,则是真实的心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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