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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冰棍的岁月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邵阳日报
每次回乡,人非物是。看到小时生活的环境,一草一木,皆能勾起无限的回忆,沧桑而隽永。

兄长与我只相差三岁,他上初中时,正好我上小学。

正值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早期,最明显的变化莫过于赶场的时候更热闹了,尤其是卖老鼠药的多了起来。每次赶场,总能看见买老鼠药的摊子接二连三地摆成一片,每个小贩都极尽各种能事,用小喇叭唾沫横飞地吹嘘各自的老鼠药是如何的祖传秘方、正宗有效。我当时还很纳闷,老百姓没事买那么多老鼠药干什么。奇怪的是,村里竟还总风传谁谁谁卖老鼠药发了大财了。每次这样的信息总能让母亲心里痒痒。小时父亲常年在外谋生,母亲开始寻思着,两个孩子大了,放暑假一两个月没事干,指不定也可以干点能挣钱的营生。以我家当时的境况,母亲这样的想法是再正常不过的。几经权衡,母亲决定让我们兄弟俩去卖冰棍。

母亲的行动力着实惊人。印象中那次母亲刚给我们吹了风,第二天就给我们置好了全套“设备”:一顶草帽,一块擦汗的毛巾,当然,主要是一个放置冰棍的泡沫保温箱,顺带两块钱的本钱。我和兄长就这样开始了我们的卖冰棒“征程”。

卖冰棍先得看天,下雨阴天自然都不行。确定当天适合出门,我便会随兄长趁着太阳没起,赶到公社那个小小的冰棍作坊进货。当年的老冰棍很是简单,一种纯冰,进价也就五分钱,另一种加了绿豆,本钱要八分,而我们卖一毛到一毛五不等,这样每天进五十到一百根老冰棍,销路好一般能挣四块钱,差点也能挣个一两块。一个暑假下来,也能挣个百来块钱,在当时,这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最怕的是突然变天,上午太阳还火突突的,一到中午就阴云密布了,那时就算天气再热,大人们也会开始顾及可能下雨给农事带来的影响,压根没有闲心来啃你的冰棍,这样你只能做好赔的准备。

刚开始我只能给兄长打打下手。兄长胆大能说,总能在闹市里吸引别人的目光,而且眼睛特别贼,只要跟别人对视一眼,就能判断出对方有没有可能买咱们的冰棍,而且找零从无纰漏。兄长的这种能力让小时的我佩服不已,只叹同为父母所生,为何自己总是这么笨拙。事实证明,我笨拙的言谈举止,不仅帮不上兄长的忙,反而成了他的累赘,后来看我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母亲干脆就不让我跟着了。

南方的夏天,闷热异常,也正是冰棍热销的季节。印象中暑假里兄长每天要起得很早,进完货后,即便天还没有大热起来,也必须到邻近的村里转一圈。冰棍到了自己手里,相当于押上了当天的本钱,这样能卖掉一根就能回收一点,心里也就踏实一点。临近正午时分,越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兄长越要往太阳底下钻,去田间地头叫卖,他小小的身子罩在那顶母亲置的草帽下边,在热浪蒸腾的田野里总是显得那样弱小。每年暑假下来,他的脸蛋与胳膊总会晒脱几层皮。

卖冰棍,当然也有近水楼台的好处。每次叫卖,难免会有冰棍早早开始融化,这样不但卖不出好的价钱,而且会影响到其它冰棍的保存。每到这时,如果离家较近,兄长便会回家,招呼母亲与我,把已经融化的冰棍捞将出来,盛入碗内,让我们吃掉,在炎热的夏天,那绝对算是一顿美味。或者干脆就自己择一个遮荫的场地,坐下来歇息片刻,顺便将已经融化的冰棍送进自己的嘴里,享受一下劳动之余的那丝难得的清凉。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敢多吃的。

冰棒的买卖有时并不都那么顺利,兄长有时必须去更远的村子。有的村子从来没去过,路况不熟悉,竟有好久都转不出来的时候,偶尔还有恶狗追得他哭爹叫娘,幸好大人们及时喝止,回来跟我们说时,总免不了替他担惊受怕。

农忙时节,是冰棍最好卖的时候,在田野里劳作的人们,大中午若能有一根冰棍入嘴,清凉中还带着丝丝的甜意,顺着早已燥热的喉管下去,那种透心的舒爽绝对是招人的。兄长深知这是绝好的商机,经常不顾酷暑,大中午到田野里吆喝。但有时也并不如意,偶尔走过一些陇冲,烈日烘烤下的稻田只余下晒得蔫萎的草垛,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知了们似乎永不停歇的鸣叫,大人们都产生了怯意,纷纷到偏僻处避暑了。这种情况就只能往那些树荫下去找寻。

不成想,兄长买冰棍竟然还卖出了名。看着兄长似乎是做生意的好手,母亲便大胆地把家里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给兄长专用,泡沫保温箱搁在自行车的后座。兄长个子小,自行车的座垫其实是骑不上去的,因此开始的时候只能是让另一只脚穿过自行车的三角架,一踩一回地有限利用,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有了对家里大件的支配权,兄长表现得更有动力,卖冰棍的范围也得以几何级放大,有好多次,竟然跑到了几十里地外的外婆家所在的村子叫卖。一来二去,谁都知道那谁谁家的小外孙厉害能干,小小年纪就能做卖冰棍的营生了,这让外婆很是长脸。

兄长是外婆家中第三代当中的老大,一到那边,表弟表妹们自然围将过来,而兄长也是毫不吝啬,毫不犹豫地赐每人一根半融化的冰棍。兄长的仗义与经营能力很快毫无悬念地收获了表弟表妹们的仰视,对兄长的称谓也开始直接用“冰棒哥哥”来称呼,以至于每年的暑假,表弟表妹们便开始眼巴巴地期待“冰棒哥哥”早日出现。

后来,兄长初中上完后终究发挥了他的特长,跟随父亲出门做起了生意,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而“冰棒哥哥”的接力棒自然传到了我手里,及到我亲力亲为地卖起冰棍时,我更加知道其中的艰辛。可以想象,在当年烈日爆晒下的老家,兄长与我为了家中的生计,头顶草帽,冒着酷暑,背着那只硕大的泡沫冰箱穿梭在热浪蒸腾的旷野的情景。每每想起那幅画面,总是令人心酸与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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