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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枇杷树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邵阳日报
在我家老屋的对面,有两株枇杷树。

这两株枇杷树是我发小——三哥家的。他虎头虎脑,个子不高,却很敦实。因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小伙伴们都叫他三哥。凭着过人的胆识,三哥在孩子们中威望很高,是院子里名副其实的孩子王。身手敏捷的三哥,上树如猿猴一般。那枇杷树,我们只敢爬到一米来高,他却每次都能爬到树梢,还在两树之间来回跳跃,犹如猴子荡秋千。出于崇拜,我成了他忠实的小跟班。

由于贪吃,我小时候满身五花肉,身体十分笨拙,走起路来像极了圆滚滚的“洋鸭婆”。可为了追上三哥,跟他一起拔小笋、砍柴,亦或是抓鱼和放牛,我往往是脚趾甲踢得乌黑,膝盖摔得满是伤痕。每当我跌倒时,就有玩伴唱起我的“专属歌曲”:“胖子胖,打麻将,欠我钱,不还账。捉到胖子,割‘琅琅’(方言,头的意思)。”一看我被气得嚎啕大哭,三哥一个杀气十足的眼神,就能让那些“讨厌鬼”闭嘴。他一把拉起我,又带着我去掏鸟窝、抓螃蟹!

那时的三哥,是无所不能的“总司令”。他能冒着挨一顿毒打的危险,把自家猪圈的门板拆了,做了一辆“三轮车”。我们参照军棋上的职务,一致推选他为“司令员”,其余人等分居军长至排长之职。每日里,我们木棍做枪,芭蕉叶做旗,在田野里“行军”。端坐在“三轮车”上的三哥,被大家争先推着往前冲,威风凛凛。

年少时八面威风的三哥,却最终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初中毕业后,他南下打工,摆过摊,开过车,但始终没挣到什么钱。在外闯荡几年,到了适婚年龄,三哥与邻村的一农家妹子结婚了。婚后妻子一直怀不上孩子,这让不到三十岁的三哥有了刀刻一般、深深的抬头纹。夫妻俩每年打工存的几万块钱,全花在做试管婴儿上,但一直没有成功。每逢春节回家,三哥看着我抱着孩子回家过年,眉目间充满了羡慕的神情。万幸的是,前前后后花了十来万,嫂子终于怀上了,在他三十岁那年生了个大胖小子。那一年的三哥仿佛换了个人,额头上抬头纹也消散了不少。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在孩子三岁那年,老天爷给三哥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孩子,突然被确诊为白血病,巨额的医药费让三哥的脸愁成了一个苦瓜。村里的热心人都慷慨解囊,还有人为他发起了网上募捐。众人的一点点爱心涓流,汇聚成一条大爱之河。尽管医药费最终凑齐了,可孩子没能救回来。

孩子走的那天,三哥在电话里抽泣着对我说:“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听他这么说,我好多到嘴边宽慰他的话,也没说出来,只是在电话里陪着他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之后的几年,我极少回老家过年,因为我很怕再碰到他。一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二是怕看到他那更深的抬头纹。奶奶在电话中告诉我,不知什么原因,那两棵枇杷树这几年也闹了虫害,叶子掉了不少,结的果子也满是虫眼,再也没有往日生机勃勃的样子了。

往后的日子里,三哥一如既往外出打工,时间也逐渐冲淡了他中年丧子的悲痛。他又辛苦存钱,准备再次做试管婴儿。这一次,老天终于眷顾了他,妻子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今年夏天,我回老家避暑,到三哥家串门。一对儿女满屋子疯跑,而后纷纷抱着三哥的大腿,都缠着要抱抱。三哥一手抱一个,脸上笑开了花,额头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

见我来了,三哥从酸菜坛里抓出一把豆角和辣椒,倒上一杯米酒,两人就闲聊起来。他感慨是不是自己苦尽甘来了,这几年送货赚了点钱,在县城买了房。虽有房贷,但总算在城里安了家,以后孩子们能享受更好的教育,再也不用像他一样,吃没读书的苦。

几杯米酒下肚,我也有了几分醉意。畅聊间,时间过得飞快,我起身告别时,屋外虫鸣阵阵,蛙声此起彼伏。抬头仰望,满天星辰。

路过他家门前的那两棵枇杷树时,我仿佛又听到了儿时的嬉闹声。醉眼朦胧间,又看到了那个身轻如燕的少年,他飞速爬上树梢,摘下一把黄橙橙的枇杷,抛给树下翘首以盼的我。那枇杷的甘甜,甜进了我的心间。

(童中涵,任职于新邵县小塘镇人民政府)

2021-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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