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底市从邵阳市划出没多久,习惯上,大家都以为它还是邵阳市。邵阳市的“红学”研究很滞后,故谢先生的这部大著,我就一直把它当作邵阳市有史以来的第一部公开出版的“红学”专著,心里很骄傲的。
《文化考》全书共23万字,标价32元整。它如此畅销,原因很简单。
《文化考》宣布:流传了近300年的《红楼梦》(即《石头记》),写的完全是“娄底桃林湾谢氏家族与金陵(南京)乌衣巷谢氏之事”。这句话,初听起来,真是太有点吸引人了!
你不信?那就买一部《文化考》来看一看吧。
为了简化头绪,我只把娄底谢氏稍稍说得详细一点。
一、湘乡扶洲有一个谢氏家族,他们是东山(属湘乡)谢氏应德公的支脉。传至第一十四代绍芳公珩玉,娶妻易氏。易氏生三子一女,能干贤淑,母仪乡里,人称“珩玉太婆”。可天不作美,珩玉公英年早逝,族中少数不轨之徒,便趁机挤兑易氏。易氏忍无可忍,40岁那一年(1661),乃毅然拖儿带女,行乞至娄底涟源金石镇桃林湾定住。
《文化考》说:“珩玉太婆”即《红楼梦》中贾母的原型。
二、《红楼梦》中,贾母有子侄三人:贾赦、贾政和贾敬。桃林湾易氏太婆也有三子:长子添荫,次子添弦,三子添蒸。
《文化考》说:贾赦、贾政与贾敬的原型便是添荫、添弦与添蒸。
以上说的是珩玉太婆的儿子辈。
三、看《红》书第二回,贾宝玉的原型是添弦公的第二子如辉。查谢氏族谱,谢如辉,字我宝,“宝玉”之名,一字来自父亲“我宝公”的“宝”,另一字则来自爷爷“珩玉公”的“玉”。这根据很有趣,也很实在,不相信不行呀!
接着,《文化考》详辩了《红》书中两个很重要的人物贾琏与其妻王熙凤。结论是“贾琏的原型是添蒸的儿子顺观公”,王熙凤的原型当然就是顺观公之妻了。顺观公妻姓刘。证据确凿,分析中肯,花了不少气力。文繁,不具引。
以上说的是太婆的孙辈。人数多,不烦举。
以上说的是“人”。
四、据《红》书,贾赦、贾政住“荣国府”,贾敬住“宁国府”。而据《文化考》,康熙17年(1678),太婆长子添荫、次子添弦联手在桃林湾修建了三进九厅大厦一座,占地一万多平方米,非常气魄。不久,三子添蒸回老家扶洲周家湾,又独力修建了一座二进六厅的大厦,也同样气魄。两座大厦,一座在西,一座在东,方位与《红》书中的“宁、荣”二府完全相合。
很明白,《红》书中宁、荣二府的原型,就是谢氏兄弟的两座大厦。而稍前的“乐恺堂”,则为《红》书中的“大观园”的“原型”。
以上说的是“物”。
五、下面说说吴三桂与娄底谢氏家族的关系。
吴三桂在云南起兵反清,很快占领了江南的大片土地,后来竟称帝于湖南的衡阳,改元大周。衡阳与娄底毗邻,太婆之女,色艺俱佳,被这位“爱江山更爱美人”的风流王爷相中,选为爱妃,是理所当然的。
此后,娄底谢氏,深得吴三桂的恩宠,赏赐有加,暴成巨富,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1678年10月,吴三桂病逝,清人乘虚追击,灭了吴三桂。天下形势,一夜遽变。吴三桂成了反贼,追随吴三桂的成了乱党,与吴三桂关系特殊如谢家的,固不一定个个沦为以泪洗面的罪臣,但诚惶诚恐、朝不保夕的心境,短时间里肯定不会平静下来。《红》书中被抄的贾家与娄底谢氏为吴氏牵连的遭际又何其相似乃尔?
以上说的是“事”。
有了这三个“相合”,《文化考》说:《红楼梦》写的完全是“娄底桃林湾谢氏家族……的事”,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可以说没有了!
但是,好像还有!《红楼梦》里的“贾氏”怎么会变成娄底桃林湾的谢氏了呢?
谢先生在《文化考》里提出了一个十分雄辩的解释:“‘谢’在娄底方言中既读‘谢’(xie),又读成‘夏’,而‘夏’与‘贾’谐音……由此看来,贾姓实际上指的便是谢姓。”
先秦时代,齐国的陈田二氏就相通,因为二字的发音是舌上与舌尖的关系,学者认同,故文献上实例累累。“谢”读为“夏”,“夏”与“贾”相谐,故“谢”可读为“贾”。“谢”读为“贾”,理由没有陈田充分。但作小说,假语村言连篇,稍有不合,亦无不可。故我基本同意《文化考》的结论。
这样一来,《红楼梦》与娄底谢氏便的确是脱不了关系的了,难怪《文化考·序》的作者孙伟科先生要说:“谢先生的努力,使《红楼梦》与湖南,与娄底发生了关系……至少在这点上,谢先生的努力是值得尊重的。”
的确,值得尊重!
下面,我却要对《文化考》一书说一点未必正确的看法了。
我认为,《文化考》走的是典型的“红学”研究中的“索隐派”路数。这一派的先行者是著名红学家,北大校长蔡元培先生。他著有《石头记索隐》,在批评太平闲人的红学研究时,指出他有“种种可笑之附会……而于阐证本事一方面,遂不免未达一间矣”。
看来蔡先生不欣赏一人一物一事的“附会”,而提倡对小说“本事”的研究。
《红楼梦》的“本事”是什么样的呢?
蔡先生说:“《石头记》者,清康熙朝政治小说也。作者持民族主义甚挚。书中本事,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而尤于汉族名士仕清者,寓痛惜之意。”
从大处来看如此。
蔡先生又说:林黛玉影朱竹垞,绛珠影其氏也,居潇湘馆,其竹垞之号也。竹垞爱书,刘姥姥入黛玉室,说“竟比那上等书房还好”。薛宝钗影高江村(即高士奇——引者)也。
从小处看又如此。
“索隐派”的研究,一般是先找出一个可以附会的故事或人物来,如什么顺治与董小宛的故事之类,然后便尽意附会,直到完全达到自己心中的目的时为止。
“考证派”的大师胡适先生在其《红楼梦考证》中,毫不客气地讥笑“索隐派”的研究方法是“猜谜”的方法,而且猜的还全是“笨谜”。
让我们再联系南京谢氏简单地谈一谈吧。
《文化考》说:谢氏祖宗有几个重要人物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石”字:谢安,字安石。谢万,字万石。谢石,字石奴。他们都住在南京,而南京却叫“石头城”,写谢氏故事的《红楼梦》,最初也正叫《石头记》。
于是,《文化考》的作者振振有词地发问说:“《石头记》记的不是谢安……家族的事,又是何事?”谢氏家族与石头之间好像真是存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似地……
《文化考》还有很惊人的宣布呢:《石头记》的底稿,原来是娄底谢氏家族的一个叫“谢三曼”的姑娘写出来的!曹雪芹的《石头记》,实际上只是对三曼的手稿反复琢磨、细心演绎而取得的成果。如果我们认同曹雪芹是《石头记》的第一作者。那么,作为底稿起草人的谢三曼,给她一个第二作者的待遇,理应是绝对合理而又合法的,我们多么希望《文化考》这一个“宣布”也能为世人所认同。
可惜,太遗憾了!
《文化考》又非常慎重地宣布了这样一条:谢三曼的《手稿》,在谢先生父辈手里是收藏得很好的,谢先生也亲眼见过。可是,在他撰著《文化考》,亟需查检这份《手稿》的时候,手稿却被老鼠咬得一塌糊涂,“片纸无存”了。
天呀!从今往后,曹雪芹的《石头记》与谢三曼的《手稿》之间的关系,永远就只能是一个查无实据,又死无对证的“大哑谜”了!“索隐派”的“谜”,再笨也可以瞎猜。“哑谜”也者,它却是只能让人闭紧嘴巴,什么话也说不出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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