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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邓显鹤“泼冷水”张东吾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邵阳日报
一百六十多年前,曾国藩给“湘学复兴导师”邓显鹤撰写的碑文说:“(邓显鹤)自甫掇科名,即已厌薄仕进,冥然有志于古之作者。”在曾国藩的眼中,邓显鹤“厌薄仕进”,视富贵于浮云,视功名如粪土,而独钟情于文章。果真如此么?

后来,我读了邓显鹤的遗著《南村草堂诗集》《南村草堂文集》,发现邓显鹤虽然“稍长志竹帛,树立期汗青”,但对于功名其实是动过心、用过力、期过望的。他说过“读书二十年,意在博青紫”,他说过“圣不辞委吏,贤不耻抱关”,他还说过“文章乞食实奇辱,贫贱骄人空美谈”。

但为什么后来邓显鹤就“厌薄仕进”了呢?近日翻读《新化文征》,我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这固然有邓显鹤科场不顺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让人“泼了冷水”。邓显鹤二十七岁考中举人时,年龄并不算大,但后来却屡试不第,直到1826年才遇到了一次大挑的机会。所谓大挑,是当时一种将落榜举人召集起来进行面试,从中择选人才的制度。其中大挑一等授为知县,大挑二等授为教职。

邓显鹤刚踏上北上进京之路,他的二哥邓显鹃便给他写了一封信,劝他入京后“向吏部递呈改教”。这无异于一瓢当头“冷水”,让邓显鹤多少有些不舒服。接到哥哥的信后,邓显鹤复了一封信给哥哥,说他的朋友们都劝他“作县官”,委婉地拒绝了哥哥的劝导。其实,邓显鹤的想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这是一道分水岭。做县官是肥缺,富贵险中求,“压力山大”,但也容易出人头地,建立功名;而任教职呢,是苦差,是坐冷板凳,是为他人作嫁衣,但压力也小很多,时间也充裕很多。有机会谁不愿意搏一把呢?即使不是奔着富贵去,获得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是好的。

收到邓显鹤的回信后,邓显鹃知道他并没有听从自己的意见。看来,一瓢“冷水”还不够,还得加一瓢。邓显鹃只好又给邓显鹤写了一封长信,信中说邓显鹤“负气傲岸,秉性赣直”,又年已五十,体弱多病,要他吸取叔叔邓长信为官清正廉洁,却被流放西北多年,有家难回的教训,不要轻易将自己置于官场的绞斗中,受累受困;不要让子侄们沉迷富贵,不事奋斗,败坏家风,自毁前程。总之,一千条理由,一万条理由,就是不让邓显鹤作知县,至于能否就到教职则并无关系。为了彻底打消邓显鹤的官念,邓显鹃还在信中说要在家乡给邓显鹤盖栋房子。这就不仅仅是“泼冷水”,而是“拆梯子”“下通牒”了。

我不知道邓显鹤接信后作何感想,但显然他最后听从了邓显鹃的劝导,没有做知县,而是成了宁乡训导和濂溪书院的山长,并从此卸下了功名之心,潜心于诗文创作和文献整理。而邓显鹃的心迹,在他写给友人李春湖的信中有所披露:“而舍弟湘皋(邓显鹤,字湘皋),负气傲岸,与物多迕,尤不欲其久涉仕途。”

邓显鹃虽然给邓显鹤仕途“泼冷水”,但对于邓显鹤从事著述却十分支持。有一次,邓显鹤途中遇险,他刚从一只船换到另一只船上,结果他原来乘坐的船马上沉入江底,吓出了一身冷汗。邓显鹃听说后,百般安慰,细心询问邓显鹤诗稿文集有没有掉,并嘱咐他:“所失衣物资斧何足道,唯诗稿文集,一生心血所注,必不可失!”

五十岁以前,邓显鹤虽然已经名满天下,但他因家中遭到火灾,“四十以前所著诗文及撰录,均付一炬”,所存著作无多。邓显鹤编著的重要著作《宝庆府志》《楚宝(增辑)》《资江耆旧集》《沅湘耆旧集》《船山遗书》《周子全书》等都是在他参加大挑以后完成的。

很显然,邓显鹤后来之所以能成为著名的诗文大家、文献巨子,与他大挑时选择压力相对较轻、时间相对宽裕的教职有着直接的关系。试想一下,如果没有那两瓢“冷水”,世间只不过多了一个有文才的知县而已。古往今来,当知县者如恒河沙数,多邓显鹤一个不多,少邓显鹤一个不少,而对于学界、诗界、文献界来说,没有邓显鹤无疑会失色许多。

当世功名,身后文章。在感谢邓显鹤给我们留下大量宝贵的精神财富的同时,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好好感谢邓显鹃当初给邓显鹤泼的那两瓢“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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