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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煎炸鱼粟碧婷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邵阳日报
我家与外婆家只隔着一座小山,不足二里地,因而我成了外婆家的常客,常去的理由之一是因为有煎炸鱼。那年月,能吃上鱼,是难得的享受。可只要我去外婆家,几乎餐餐都能吃着。小时候我甚至怀疑,外婆家是否有个地窖,藏了一窖的小鱼。每次一提起这个,母亲总是扭头回应:“你外婆是属猫的哩”,然后哈哈大笑。以至后来别人说十二生肖的时候,我总觉得“猫”应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的外婆,不过母亲现在的年纪,身板还算硬朗,做起事情来,也是手法麻利。我经常喜欢蹲在灶沿边,看外婆煎鱼。

外婆煎鱼的动作,娴熟而小心。开始滴入一些香油,滴完油后,让我往灶里添柴,待火苗“呼呼”窜上来时,外婆便开始侧着身往锅里放鱼。那些鱼并不大,外婆每次也只是放两三条,鱼一落入锅底,立马就冒出一股薄薄的水气,继而发出“咝咝”的声音。顺着这细软的声音,我看到外婆一脸的满足与惬意,好像自己并不是在煎鱼,而是在精心打造一项可心的器具,要把自己所有的心思和灵感都安放在这器具里,让其承载岁月尽可能多的温暖。

外婆用锅铲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小鱼,其声细碎,其味微甜。外婆注视着锅里的鱼,一脸祥和。我端详着外婆,满心温暖。此等光景,叫人沉浸又欢畅。几分钟后,鱼在外婆的手里渐渐泛起了黄意。这时,外婆叫我压一压火,我连忙撤一团烧得正旺的豆秸秆。看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外婆爽朗地笑了。可欲熄未熄的豆秸秆瞬间便飘出股股青烟,呛得外婆捂鼻又挡眼,还咳个不停。望着外婆“狼狈”的样子,我开怀大笑。

尽管烟雾朦胧,可外婆的手里依然紧紧地握着锅铲,坚守在锅台边,一步也不曾离开。烟雾散尽后,锅里的鱼便变得愈加的黄爽诱人了。一层薄薄的油在黄色里,发出亮晶晶的光芒。透彻心扉的鱼香让我咽起了唾沫。外婆看我一脸的馋相,便用筷子夹了最小的一只,塞进我的嘴巴。这时,我突然发现外婆的眼角噙着泪,也不晓得是刚才给烟雾熏的,还是笑出来的,我只觉得口里的小鱼特别的香。

鱼煎好后,外婆令我再将柴火添起来。她将事先剥好的蒜切成细细的颗粒,与红色的辣椒粉末搅匀,和着刚才煎炸好了的小鱼一起倒进锅里,小心翼翼地翻动了一下,然后放一点点水,煮了几分钟,一碗香喷喷的煎炸鱼出锅了。漫溢的热气挟裹着缕缕的鱼香直钻人的鼻管,我的视线便再也没离开过那碗煎炸鱼了。外婆端到哪,我跟到哪,围着它打圈圈呢。

开饭时,我大可不必狼吞虎咽,这碗煎炸鱼总是我的专属,没人跟我抢。就算外公有时候喝点小酒,也极少动我的煎炸鱼。外婆则常常坐在我的旁边,慢条斯理地剔除小鱼的尖刺,然后一条一条放到我碗里,笑眯眯地看着我津津有味的吃相。那样的镜头,让我至今都无法描述,只觉得,如此的珍馐美食,今生不可多得。我专享其味的那一刻,便定格在外婆温暖的注视里。

十一岁那年,听母亲说,一场夏日的大雨过后,外婆出去捞鱼,差点送了命,原因是一条小木桥突然垮掉。

那时,外婆知道我特喜欢吃煎炸鱼,捞鱼自然是她干得最频繁的事情了。

那天,河水陡涨,外婆站在小木桥上,伸着手里的捞兜。突然,一阵大水冲过来,将桥与外婆一起冲走。外婆在水里沉浮了好长一段距离,才获救。听到这里,我大气都不敢出,开始讨厌自己怎么如此喜欢吃外婆的煎炸鱼。第二天,我便跑去外婆家求证此事。可外婆拉着我的手,打趣说:“没事呢,小时候你外婆可是游泳的行家呢,男娃都斗不过咱。”看她说得轻描淡写的样子,我说:“外婆以后别去捞鱼了,我不喜欢吃煎炸鱼了。”外婆正色道:“得吃,外婆的煎炸鱼都给你留着哩,不吃,以后别叫我外婆。”看着外婆急急的样子,我的眼泪瞬间流下来,在心里汇成那场夏雨过后的河流,忧伤且汹涌。

之所以每次都能吃到外婆的煎炸鱼,那是因为外婆的细心收藏。她把每次捞得的鱼先用油炸好,放到坛子里,精心地封存。待我一去,就再拿出来。刚出坛的鱼味道好极了,醇香扑鼻,滋味爽口。我常常等不及外婆配上佐料,就顺手抓一个放进嘴里,砸吧砸吧地吃起来,那种愉悦是无以言表的。记得在我读初中的时候,我在校寄宿,饭是学校的,菜得自己带。母亲给我带的菜常是榨菜、霉豆腐之类,吃得我口里直冒火。还好,外婆常托人给我送来一小罐一小罐的煎炸鱼,也算是给我打牙祭了。在同学们面前吃外婆的煎炸鱼,至今回想起来,还是幸福满满。

(粟碧婷,新邵人,中学数学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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