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鼻子的童年时代,刚好是孩子两三岁的时候。自然而然,黑鼻子成了孩子最好的玩伴。小孩抱着小狗,滚成一团,满地撒欢,母亲轻轻地呵斥着,莫玩狗,莫到地上滚!还不听话啊,爸爸回来打屁股了啊!
有小朋友玩耍的地方,就有黑鼻子的影子。小朋友玩老鹰捉小鸡,它也跟在屁股后面凑热闹。喊一二三,木头人!第一个犯规的肯定是黑鼻子。
实在想不到,乖巧可爱的黑鼻子,也有挨打的时候。某天,母亲发现黑鼻子神色慌张地从鸡窝边走出来,嘴巴上似乎有滑腻腻的东西。细数,鸡窝里的蛋不对数。家贼难防啊!母亲提起它的双腿,拿个小竹枝抽嘴巴,边抽边说:“让你偷吃,让你偷吃!”
第二天,母亲拿来一枚鸡蛋,喊来黑鼻子。一路小跑而来的它,见到鸡蛋,满眼惧色,瑟瑟后缩,仿佛那不是鸡蛋,而是一条嘶嘶作响的毒蛇。以后,窝里的鸡蛋再也没丢过。
黑鼻子的记性,由此可见一斑。母亲说,黑鼻子不但记性好,而且通人性。刚买回来的几只笋壳色母鸡,黑鼻子没见过,作势欲扑。母亲把新买的鸡剪了尾巴毛做个记号,摸着黑鼻子的脑袋,指着正在啄食的母鸡说:“这是自家屋里的鸡,千万莫咬啊。”
果然,第二天,黑鼻子见到几只新买的鸡,表现得很友好。
还真巧,邻居家买了几只鸡,也剪了尾巴毛。当这些愣头愣脑的鸡走入我家走廊时,黑鼻子高高跃起,要把它们赶出去。母亲说,新捉来的鸡跟原来的鸡,自家的鸡跟别人家的鸡,我们都分不清楚,黑鼻子倒好,分得清清楚楚!
所以,母亲逢人就夸:“我们家黑鼻子,灵性!听得懂,记得到,认得清!耳朵灵,眼睛尖,只差不晓得讲人话了!”
母亲说,黑鼻子跟人一样,晓得好丑:你对它好,它对你好;要是讲它坏话,它也不客气。
村里的田婶婶,每次把剩下的骨头都给黑鼻子端来,所以黑鼻子遇见她,就摇头摆尾,眼神里似乎有感恩的神色。还是田婶婶,在我家聊天时,随手抓了一把饲料,试探黑鼻子吃不吃。黑鼻子很快吃完,又凑到她跟前,鼻尖蹭着她的裤腿,似乎撒娇的小孩。母亲说,你看,这是个精怪,还问你要呷的呢。
前阵子立冬,气温骤降,屋背后的嫂嫂,跟母亲围炉夜话。忽然说道,天气冷了,把黑鼻子打了吃了,一只老狗抵得几只母鸡呢。邻居说这个话时,黑鼻子低头趴着,显得很悲伤。
第二天,嫂嫂从走廊经过时,黑鼻子从背后扑了上去,把她魂都吓掉了。母亲说,你说要宰了它,它听懂了。幸好没有真咬,只是吓唬你。说到这儿,母亲提高了声调:黑鼻子是我们屋里的功臣呢!
“有次半夜,大家都睡死了,黑鼻子叫个没停没歇。你父亲赶紧披衣起身来看,灶上熏着腊肉,腊肉滴下的油,引燃了灶里的糠,火舌快要舔着旁边的柴堆,危险得很!”
母亲说:“黑鼻子灵性啊,若不是它及时报警,一栋老屋怕是燃完了!”
暑往寒来,黑鼻子成长六年了。大部分时间,黑鼻子趴在那儿打盹。估计它在回味,回味年轻时也曾有过浪漫自由,在村头,在田野,旁若无人地宣泄爱情。发情的狗狗更易成为贩狗者的囊中之物,父亲喊来兽医把黑鼻子阉了。它没有享受更长的爱情,但活得更久。想通了,它就把头埋在爪子里,在冬日暖阳里呼呼大睡。
每天都跟母亲通电话。到最后,母亲总会开了免提说,你喊一下黑鼻子?我喊着黑鼻子,电话那头的母亲大笑不已说,黑鼻子张起耳朵听着呢!
其实,黑鼻子常年陪伴父母左右,在我内心,我已把它当成未曾投胎的兄弟。在儿子眼里,他俩从小一起玩乐成长,才是真正的兄弟。到底是谁的兄弟,我们爷俩喊着“剪刀石头布”。黑鼻子扬起鼻子,眯着眼睛,张着耳朵,听着我们的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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