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渡水的傍晚是清凉的。因小村依山傍水,太阳早早地躲到西山背后,蛰伏了一天的人们这时便倾巢而出。扭几下流行的佳木斯(按:一种健身体操),唠一会七姑六姨的花边新闻,挥一挥轻快的羽毛球拍,倦缩了一天的烦闷便告烟消云散。
此时最痛快的事是莫过去老拱桥旁的小河里淌一淌,将满身的暑气都抖落到清爽怡人的溪水里。厨房外墙上挂着的那张拦河网此时便能大显神通了。邻家十岁的小侄不用招呼,麻利地抄起厨房前的小红塑料桶,屁颠屁颠地粘在我身后。一则可以尽情地嬉水不用招受父母责备,二则晚饭时又可以吃到香喷酥软的小河鱼。
夏末秋初,正值河鱼产卵季节,一条条膘肥体壮,雄姿勃发。夕照刚刚掠过河面,碧绿的水面便见万头攒动,时不时有个头稍大的鱼儿跃出水面。河里野生的鱼儿不比人工饲养的塘鱼,大个头的也就两根指头粗细,但是河鱼肉香味美,而且全无腥味。
河鱼一般在产卵季节加速洄游,但在阳光猛烈的白天,它们一般蜷缩到深水底部或近岸狭长的石缝里。我在老拱桥下游的浅水滩先下了一网,因滩水浅河面宽,二十米的拦河网还差三四米的空缺没拦上。野生的河鱼一般都很乖巧,稍留缺口它们便能从间隙里一涌而出,让你前功尽弃。我让小侄在缺口边戏水,自己则从河底抓起一把把碎石细沙,由远而近迅速抛洒在拦河网下游。赶鱼也有技巧,若用大块的石头抛到河里,鱼儿一受惊吓或许都钻到石洞和水底,暂时都不会出来了。渐渐地便见拦河网抖动剧烈,我忙叫侄儿收网。这场收获还算不错,最多的是白鲦,还有沙鳅等,居然不下三十条。
暮色渐浓,一些不知名的小飞虫开始四下扑腾。在乡野每天傍晚都有一段飞虫扑面的时间,密密麻麻,前赴后继,也仅仅是这二十分钟左右的黄金时间段,有打渔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时你若在河道选择水域下网,都能弄得一顿下酒好菜。因为河鱼在这段时间是一天中最为活跃的时候,河鱼中的味美之尊——鱿鱼也仅在这段时间活动洄游。鱿鱼喜穴居深水中的幽暗石缝,鳞细而薄,体色暗黑,鱼肉厚实鲜嫩爽滑而少刺,为菜肴中不可多得的珍品。我蹑手蹑脚在老拱桥前的这滩深水上游下好网,随即甩脱上衣,一头扎入余温尚存的河水里。这时陆陆续续有后生小伙加入到嬉水的行列,满河碧水刚经过太阳的炙烤仿佛又要被我们搅沸。那些洄游的鱼儿在我们的嬉戏中加快了速度,它们不知道,岸上的农家小屋里锅正红,油正热,切菜板上的葱子正香……
我游近网边,泼喇喇一阵水响吓我一跳,我怕网上水蛇,忙叫麻利的侄儿拿过手电,原来是一群二指粗细的桃花鱼撞入网中。桃花鱼性子猛,力气大,白色的鳞片中夹杂着数条桃红色的细纹,它们能在湍急的河流中逆流而上。其肉紧致结实,有猪肉的口感,但是他的鲜美却是猪肉远远不及的。用手电粗略一照,溜滑肉实的鱿鱼居然有十数条,再加上数量最多的白鲦,还有肥美的泥鳅,壮实的黄眼鲴,这一网下来怕是不下三斤,兴奋的侄子早在一旁欢声雀跃。我美美地收了网,旁边游泳的后生小伙更是一脸艳羡,哈喇子和着头发里的水珠早淌了一地。
俗话说:“鸡吃叫,鱼吃跳。”就是要保留它的鲜味,刚网的鱼一定得现杀现吃。老妈烧得一手好河鱼,鲜活的河鱼净膛后沥干水分,加适量的食盐、酱油、料酒泡上五六分钟,再在热油中炸至两面金黄,然后加入葱段、姜丝、胡椒,加水猛煮——火一定要柴火,锅一定得铁锅,这样才能做出口味纯正的鲜香河鱼。大约煮至半个小时,老妈才揭开锅盖,浓稠翻滚的鱼汤里泛着诱人的乳白色,满屋溢满了河鱼的清香,守在旁边的小白狗和小侄子早就急不可耐。再撒上切碎的紫苏和葱花,老妈端出家酿的杨梅酒,这个夜晚只怕太短。
下网运气好的时候,河鱼一顿是吃不完的。这时老妈便用糙米、干橘皮、山胡椒放锅里炒至焦黄磨成粉,撒到提前用黄酒、姜末、甜面酱腌制好的河鱼里,充分搅均,放至锅里蒸熟蒸透,用筷子夹到米筛、簸箕里晒干,便是我从小到大一直热爱的粉蒸河鱼干了。有亲朋好友赠上一小包,那都是如获至宝。河鱼干或油炸或水煮,那种特有的香脆、劲道一定让你馋得连舌头一起吞下……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