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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的赖家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邵阳日报
赖,即依赖。《红楼梦》里贾府的赖大,即“依赖大人而发迹”;其子赖尚荣,即依赖“上面的人”而得尊荣。

赖大是荣国府的总管。书中他最早出现在第十六回《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秦鲸卿夭折黄泉路》里。贾元春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以后,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来荣国府降“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贾赦等不知何故,只得急忙更衣入朝。贾母等合家人也都惶惶不定。“两个时辰以后,忽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气喘吁吁跑进仪门报喜,又说‘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原来,赖大为首的一些奴仆也跟了贾赦他们去了的,只不过是在临敬门外探听消息。这说明赖大是受重用、会办事的。这一回稍后的地方,写贾府准备兴造省亲别墅,贾政因不惯于俗物,只凭贾赦、贾珍、贾琏和一些家奴及清客“安插摆布”,奴仆中赖大列在首位。而贾赦也只在家闲卧,“或有话说,便传呼贾琏、赖大等领命”。“贾珍、赖大等又点人丁,开册籍。”可见赖大是受重用的——或许贾珍更多时候也懒得管事,一切事宜交给赖大。

赖大在贾府虽还是奴仆,但已算是特殊的奴仆。第四十五回里,赖大的母亲赖嬷嬷被一个小丫头扶进王熙凤家,王熙凤和在座的李纨等忙站起来笑着请“大娘坐”,又因其孙子赖尚荣捐了官而向她道喜。他们赖家准备大宴宾客、请戏子唱戏,想请老太太、太太们、奶奶姑娘们去捧场。赖大家的来到王熙凤家“打听打听奶奶姑娘们赏脸不赏脸”,李纨凤姐都笑道:“我们必去,只怕老太太高兴要去也定不得。”凤姐又表态:“别人不知道,我是一定去的。”赖大家的又说:“我才去请老太太,老太太也说去。”看,赖家真是受到尊重啊。

赖家的人之受到重用和尊重,最深层的原因是什么,看看第四十五回里,赖嬷嬷在孙子赖尚荣捐了官,向她磕头时,她对他说的一段话吧:“你那里知道那‘奴才’两字是怎么写的。只知道享福,也不知你爷爷和你老子受的那苦恼。熬了两三辈子,好容易挣出你这么个东西来。”这种“苦恼”,又哪里只是“你爷爷和你老子”?赖嬷嬷自己也是服侍过贾府老主子的下人。这“苦恼”二字,包含的应是做奴仆的为主子卖力、卖命,做牛做马,在主子家饱尝的苦楚、辛酸、屈辱……

当然,讨好主子,也是不可或缺的功课。赖大家的就善于作这门功课。第五十二回里,“赖大婶子”(赖大家的)就给二姑娘(薛宝琴)送了两盆腊梅、两盆水仙,给黛玉送了一盆水仙,给蕉丫头(探春)送了一盆腊梅。“赖大婶子”送礼对象是深得贾母喜爱的人,给这些人送礼,实际上是讨好贾母。第七十七回里写,晴雯本来从小就被赖大家买下为奴的,赖嬷嬷到贾府去时常带着她,只因她生得“十分伶俐标致”,“贾母见了喜欢”,赖嬷嬷就投其所好,把晴雯送给了贾母。

一般说来,做奴才的人,如果忠于主子,会讨好主子,又有一定的能耐,主子还是不会亏待他,会给一定的恩惠的,而他也会假借主子的权势牟取钱财,从而成为另一些人的主子,或许还有更大的造化。赖大这个贾府的奴仆,家里就有丫鬟、婆子、奶妈一大群;他的住宅,人称“赖大花园”。更重要的是,赖大的父亲是贾府买来的奴仆,赖大也当然是“家生子儿”,即还是奴仆,但赖大的儿子赖尚荣,一落娘胎,就蒙贾府恩典,被“放”了出来,成为自由人,“公子哥儿似的读书认字,也是丫头、老婆、奶子捧凤凰似的”。二十岁时,又因蒙贾府恩典,花银子捐了前程;三十岁时,“求了主子,又选了出来”,做了知县。

但是,奴才到了自己得志的时候,不一定牢记主子的恩德。第一百一十八回里,贾政扶了贾母灵柩回南方,因遇着班师的兵将船只过境,河道拥挤,不能速行,想到盘费不够,不得已写书一封,差人到赖尚荣任上借银五百两。但赖尚荣回信告了很多苦处,只给了银子五十两。贾政大怒,即命家人立刻送还,将原书发回。赖尚荣接到原书、银两,知道事办得不周到,又添了一百(只添了一百),央来人带回,帮着说些好话,来人不肯带回,撂下就走了。赖尚荣心下不安,立刻修书到家,回明他父亲,叫他设法告假赎出身来。赖家一面告假,一面差人到赖尚荣任上叫他告病辞官。这样做,就等于和贾家脱离了一切干系,从此两讫,正所谓鲤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再不回。

奴仆感恩主子,也是有条件的,更不会一代受恩,永代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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