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阳,汉称昭陵,西晋避司马昭讳改邵陵,隋末改建州,唐初改南梁州,唐贞观年间改邵州,故唐人诗文中多有称“邵州”者。张籍有诗曰《送邵州林使君》,姚合亦有《送林使君赴邵州》之诗。
张籍诗云:“词客南行宠命新,潇湘郡入曲江津。山幽自足探微处,俗朴应无争竞人。郭外相连排殿阁,市中多半用金银。知君不作家私计,迁日还同到日贫。”
姚合诗云:“诏书飞下五云间,才子分符不等闲。驿路算程多是水,州图管地少于山。江头斑竹寻应遍,洞里丹砂自采还。清净化人人自理,终朝无事更相关。”
张籍、姚合是同时期的诗人。张籍(约766-约830),苏州(今江苏)人,唐德宗贞元十五年(799)进士。姚合(约771-约855),陕州硖石(今河南陕县南)人,唐宪宗元和十一年(816)进士。我认为,他们所送的林君是同一个人。其一,同朝入仕,结识同一位仕子自然而然,顺理成章。更重要的是,其二,从二人诗中的内容看,张称林为“词客”,姚称林为“才子”,都是善文的儒士;张称其人“山幽足探微”“不作家私计”,姚称其人“斑竹寻应遍”“丹砂自采还”,好山水,性淡泊,其性情相同;张诗说其“南行宠命新”,姚诗说其“诏书下五云”,是一回事;张诗说其“应无争竞”,姚诗说其“清净化人”,为人冲淡、从政理念相同。至于二人诗题可能产生歧义,略辨即知。“使君”,是两个词:使,出使、使节,姚诗中的“飞符”,即符节之意;君,君子,今之先生意也,敬称。因此,这位“林使”或“林君”,是奉君王之命出使邵州视事,理政而来。从这一点上讲,姚诗之题比张诗之题更准确、明晰些。
张、姚两人未来过邵州,所以都没有具体细腻的关于邵州的画面,只有“地少于山”“斑竹”“丹砂”这类知识性的事物,“山幽”“俗朴”“殿阁相连”“金银用市”这种普遍性的风情。但虽没有细致描绘,这种知识和风情亦颇有邵州特色,这就有赖于诗人的博识和为诗的功力了。
登楼暮结邵阳情
“大历十才子”之一的韩翃,南阳(今河南南阳)人,天宝年间进士,留下一首《送中兄典邵州》的七言歌行。其诗曰:
“官骑连西向楚云,朱轩出饯昼纷纷。百城兼领安南国,双笔遥挥王左军。一路诸侯争馆谷,洪池高会荆台曲。玉颜送酒铜鞮歌,金管留人石头宿。北雁初回江燕飞,南湖春暖著春衣。湘君祠对空山掩,渔父焚香日暮归。百事无留到官后,重门寂寂垂高柳。零陵过赠石香溪,洞口人来饮醇酒。登楼暮结邵阳情,万里苍波烟霭生。他日新诗应见报,还如宣远在安城。”
中兄,即仲兄,二哥。《鹖冠子·世贤》:“子昆弟三人,其孰最善为医?”扁鹊曰:“长兄最善,中兄次之,扁鹊最为下。”典,做动词为主持、主管。意即二哥到邵阳来主持政务,刺史也。二哥外放为一方大臣,兴奋之中写诗送别,诗人之常情也。
这首诗看似七古,细读则知其是由三首平韵七绝和二首仄韵七绝错综而成。第一首平韵,叙述中兄带着从人出发西行,每到一地,地方官员都坐着“朱轩”为他迎送。二哥兼领大州,也才情焕发,“双笔遥挥”而吟诗。骑,做名词,平水韵仄声。第二首仄韵,写其二哥入湖北境,地方官员(诸侯)争着迎入“馆谷”盛情款待,“洪池”有盛大的宴会,“荆台”有美妙的歌曲。襄阳有歌伎(“玉颜”)劝酒,在石城(今钟祥县)有人张乐设宴留宿。襄阳有民歌曰《襄阳白铜鞮》。所以,“玉颜”句当指襄阳。第三首平韵,设想二哥行经湖南时,雁北回,燕纷飞,春已暖。湘君,渔父,是《楚辞》里的人文典故,写湖南的风情。第四首仄韵。想象二哥到任后,理政勤谨,“百事无留”,衙署“高柳垂”荫,十分闲寂,安抚“蛮夷”政绩斐然。洞,峒也,少数民族聚居的山谷。少数民族头领来官衙饮酒,表明官民和乐,亲切无间。最后一首平韵,收回想象,说傍晚在酒楼为二哥饯行,希望他有新诗时,要像谢宣远在安城常常把诗寄给堂弟谢灵运一样寄给我。
韩翃确实写过一些不错的诗,而且曾以“春城无处不飞花”的一首《寒食》被唐德宗赏识、擢拔,后官至中书舍人。但这首《送中兄典邵州》却实在有矜夸谬赞之嫌。且不说其渲染迎送排场之盛大,想象理政业绩之高嘉,“兼领安南国”纯属浮夸之词。而将其兄的才情比做王左军、谢宣远,也过分了。而且“王左军”有误,王羲之也好,王维也好,都是“右军”,而且将其与二王并列,亦属骄夸。同时,诗人不知,到邵阳来,是不必枉驾零陵的。但不管怎样,其因兄而生邵阳之情,倒是真真切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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