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十一月的下旬，一直延伸到今年的立春、雨水节气。元旦节前后，湖南还出现了罕见的低温，下了两场像模像样的雪，窗檐下挂上了多年未见的冰棱儿。

几个月来，出太阳的日子屈指可数，气温一直在零度与四五度之间徘徊，且连日满天阴霾，寒雨霏霏，阴冷潮湿。拉锯似的长时间低温，让我们这些过惯了暖冬的人，一天到晚都觉得寒意逼人。在家里偎在取暖器边，还得盖上小被子才坐得住，做点事，一会儿就手脚冰凉。

再冷，也不能猫在家里不出门，上午九点多钟去菜市场，差不多所有的菜都涨了价，天气这么冷，这些小摊贩赚几个钱也不容易。我买好菜走进小区，看到了那对夫妻。男的穿着厚厚的家居棉衣裤，戴着有护耳的棉帽，捂得严严实实。做妻子的一双手紧紧拉住丈夫的两只手，丈夫半步半步往前挪，妻子倒退着引着他艰难地移步，那么个高大的男人比学步的孩子走路还要笨拙吃力。“好，今天又多走了几百米，再加油！”妻子嘴里不停给丈夫打气，她就穿着件格子呢外套，头上居然冒着热气。天气好时，我常常在蓝球场碰到这对与我年龄相仿的夫妇，我知道做妻子的在帮中了风的丈夫做康复训练。没想到这样的大冷天，她还坚持带着老公出来了，边费力地牵引，边和言细语与口齿不清的丈夫交谈，好像她不是在做一件十分费力与无奈的事，而是与爱人在花前月下漫步。

夫妻相伴，双方身体无大碍时，尚有许多摩擦与一地鸡毛的烦恼。“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的薄幸也屡屡有闻。望着她与他的背影，想起了一首老歌：“没有风雨躲得过，没有坎坷不必走，所以安心地牵你的手，不去想该不该回头……”这位妻子对丧失生活能力的丈夫不离不弃，百般鼓励，用自己的行动为这首歌做了生动诠释。人间有真情，夫妻有担当。此时，有一股暖流在我心里流过。

下午两点多，刚进院子大门，迎面走来老主任的妻子李大姐。她身着样式时尚的棉衣，是那种紫罗兰的洋气色调，配上银灰色的帽子与围巾，看上去漂亮和谐。已经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了，身姿挺拔，五官还是那么精致耐看，一脸笑意的与我打招呼，说下午老年合唱团练声，她得赶着去。老主任在世时与她感情极好，这位痛失知心伴侣的大姐，几乎被突然的丧夫之痛击倒，有几年她把自己关在家中，不出门，不与外界打交道。听说有时她情绪失控，对着老主任遗像痛哭失声，怨他早早撇下她，独自撒手而去。如今她终于从悲痛孤独中走出来，重新找到生活的乐趣。她是老年歌唱团的骨干成员，参加的演出还上过中央电视台呢，在人生的冬天，她照样活出了精彩。

人到老年，夫妻间总有一人走在前头。“头白鸳鸯失伴飞”，感情深厚夫妻中的后逝者，最初两年很是煎熬。如何调适自己，把努力好好活下去，做为对伴侣的最好怀念，是丧偶老人的必经之路。在人生的冬天，用意志与坚强点燃生命的火，温暖余生的岁月。

早上，在蒙蒙寒雨中去买包子，春节期间关门二十多天的包子店开门了。揭开的蒸笼热气喧腾，买早点的人围在小店前，那一对小夫妻忙碌着。年轻的老板娘笑容满面招呼我：“阿姨，新年好，买些什么呢？”

“你们从老家回来啦，在家乡过年热闹吗？”我与她寒喧着。

自从到省城照顾孙女上学，几乎隔天我都在这家小店买早点。儿子喜欢她家的肉包，汁多味鲜，孙女爱吃烧麦，糯香溶口，我则觉得蔬菜包清爽适口。买了几个月的包子，每次交钱拿货走人，并没有与这对小夫妻说过几句话。

两个月前吧，我忘了带现金，便用手机支付，发现老板娘的微信名叫“烟雨江南”。“你的微信名好有诗意呵！”我随口称赞。这位系着围裙的小女子脸红了，眯着眼睛笑成了一朵花。从那以后，她见到我便叫阿姨，还总是抹去五角钱的零头。搞得我后来付款时便用手机支付，人家小本辛苦生意，不忍占小便宜。

一句夸赞，让这个来自湖北乡下的小女子满心欢喜。可见既使是引车卖浆者，也不乏心中有诗意，眼底有花开的有心人。世俗忙碌的庸常生活，甚至为糊口为生存而挣扎努力。只要心中有光，有那么一点诗意，便是有温暖、有希望的生活。

在凛冽的风雪中，我家阳台的花架上依然有鲜花开放。两盆晚菊似乎与寒冬较劲，在这一个多月中展开金色的笑靥，一朵接一朵怒放，傲雪斗霜的风姿可与“凌寒独自开”的梅花媲美。

开得火热的是天竺葵。我有位闺蜜每每说不喜欢这种花儿，说她姿态不美，说她红得艳俗，可我喜欢。一年四季，每天能看到生气勃勃、红艳如霞的花开，特别在肃杀的严冬看到这么明亮火红的花朵，就觉得再寒冷的天气也有生机，心里就有了欢喜。

我们无法左右老天爷的冷酷，无法让太阳在寒冬冷春中现身，但可以自带光芒，用真善美温暖自己与温馨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