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鸣,是大自然的闹铃。每天黎明,我都被鸟儿吵醒。
院子是园林式的,宽敞幽静,在喧嚣的县城,是鸟儿难得的一方净土。鸟儿有十几种,往来穿梭,十分热闹。鸟儿四处安家,墙壁上安装空调的孔洞、亭子顶琉璃瓦破损后形成的空洞、围墙上露出的洞穴、高高低低的树枝,到处都有鸟窝。因为有鸟,慢慢地,院子里也就有猫,有蛇,有黄鼠狼。区区小院,有了一套独特的生态系统。
一日三餐,剩饭难免。夫人心善,将剩饭置于窗台上喂鸟。起初,鸟儿很警惕,三三两两,试探性地啄食几粒,赶紧飞走。每次进食,都轮流放哨,担心有埋伏。有时带了幼鸟,让幼鸟站在花坛中央的玉兰树上,鸟爸鸟妈,轮流喂食。全家吃饱,呼啦啦一阵,快乐地飞走。日子久了,鸟儿觉得此处安全,也就没有了戒心。饿了,随时来窗台上觅食,见人也不害怕。
院子里,我有几块菜地。每次翻地的时候,一群鸟儿围着我转悠。它们伺机啄食从土里刨出来的蚯蚓和虫子。这情形,让我想起小时候带着一群鸭子挖蚯蚓的场景。
院子北边有一片洼地,小水塘里有鲫鱼和泥鳅。翠鸟和白鹭经常来此观光。一个夏日的早晨,我在水塘旁的空坪里散步,发现一只翠鸟安静地站在围墙上。突然,翠鸟飞速往水面俯冲,晨曦中,划出一道光影。哗啦一声,翠鸟从水里叼出一根金黄的泥鳅,快速飞上围墙边的一棵小树。泥鳅费劲地卷动尾巴,做最后的挣扎。
鸟儿中体型最大的是斑鸠。草坪间,菜地里,斑鸠三五成群,大摇大摆,悠闲地觅食,好像谁家喂养的一群灰鸽。薄暮时分,斑鸠会在屋顶或树梢发出一串串“咕咕咕”的叫声。其音短促、低沉,像呢喃,像呼唤。落日余晖里,极易让人想起久违的老家,想起一些远去的人和事。
个头最小的,是一种不知名的鸟,黄灰相间,拇指大小。这是外来物种。院子里高大的雪松上有几窝。鸟窝足球般大小,封闭式的,只在侧面开一个小孔。幼鸟极不安分,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凭声音判断,每窝不下十只。为了填饱这十几张小嘴,鸟爸鸟妈往来穿梭、疲于奔命。
在办公楼五楼的过道,我经常看到一只八哥或画眉鸟,站在雪松高高的树尖上,随风摇摆,怡然自得。一个夏日的午后,我偶然发现雪松枝丫间有一窝画眉。鸟窝呈碗状,敞口朝天。五六只小鸟不时伸出小脑袋,张开黄黄的嘴,使劲叫唤。每隔四五分钟,鸟爸鸟妈就会轮流喂食一次。真奇怪它们怎能捉到如此多的虫子。突然间,乌云翻卷,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鸟爸鸟妈处变不惊,展开羽翼,把鸟宝宝严严实实遮挡起来,不时抖动翅膀,甩去雨滴……这哺育的一幕,看得我心头软软的、暖暖的、酸酸的。
院子的菜地里,搭建了一些高高低低的瓜架。瓜架是鸟宝宝练习飞行的好场地。那些看上去比父母个头还大的幼鸟,又笨又懒,又爱撒娇。晃晃悠悠飞几米远,便掉落在地。然后,大声叫唤,赖着不动。鸟爸鸟妈叼着虫子,一小点一小点给宝宝喂食,哄着鸟宝宝继续飞。如此不厌其烦,约莫一周左右,鸟宝宝才能学会飞行。
斑鸠擅于刨食。播种玉米、花生,不得不盖上纱网,否则,斑鸠会将其刨得干干净净。即使玉米长了一二寸长的嫩芽,斑鸠也会贪吃发芽的种子。播下去的四季豆、长豆角种子,斑鸠不爱吃,但它们会帮你一粒粒刨出来,摆放得整整齐齐,令人啼笑皆非。
冬天,鸟儿捕食困难。蓬勃生长的豌豆苗是八哥的最爱。八哥成群结队,黑压压一片,像乌云一般飘落豌豆地。一杆烟的工夫,脆嫩的豌豆苗便七零八落,像被狂风扫荡过。面对这群捣蛋鬼,我无奈其何,一筹莫展。
草坪里,时常会发现一摊带血的鸟毛,这是黄鼠狼作案的现场。大白天,黄鼠狼贼头贼脑,公然在花坛间神出鬼没,犹入无人之境。
一天黄昏,我发现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上鸟儿惊叫。我察看一番,不明就里。疑惑间,我捡起一块石头往树上使劲一扔。啪嗒一声,一只胖乎乎的野猫应声落地,哀嚎一声,飞速逃窜。
一个冬夜,我发现窗外的桂花树上,有一道强光晃动。我赶紧出门,看个究竟。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左手拿着一个加长电筒,右手拿着一只弹弓,正聚精会神搜寻树上栖息的鸟儿。
“你是谁?在干嘛?!”我大吼一声。
对方冷不丁一怔,转身用手电光扫了我一下,强作镇静:“我干嘛,关你鸟事!”
“不知道打鸟违法吗?来院子里打鸟,肯定关我的事。赶紧走,要不然我报警了!”我掏出手机,向其逼近。
对方做贼心虚,熄了手电,拔腿就跑。
树上,因惊吓叽叽乱叫的鸟儿,声音渐小。静谧的夜,重归寂静。
(林涛,洞口县作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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