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7年11月13日，天蓝蓝，海蓝蓝，日子那么晴好，强盗抢劫却明火执仗，如入无人之境。强盗是盗，常是这样明目张胆。这天，三艘德国军舰突然驶进风平浪静的胶州湾，24小时不到，占领了青岛。

胶州湾这个事件，馆子里挂一百块“莫谈”牌子都没用，管不住大清官民之嘴：“海人有人相聚，言及此事，悲愤唏嘘。”老百姓是止不住地泪往下流，山河破碎，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鸟叫都是悲声呜咽，鸟犹如此，人何以堪？茶馆里掼凳子的，摔杯子的，锤桌子的，嚎啕大哭的，细泣无声的，一片唏嘘。这个国家屡遭侵凌，迭遇蹂躏，始终不亡，是街头巷尾百姓哭声指数高。丧考妣有笑声，这家多是无孝子；丧亡家国无哭声，这国多是亡国奴。

一片哭声里，“惟一人独笑”，把众人给吓着了：“君辈何作此态？此事关系大局，实四万万人共之，何必无数人担忧？况德人无礼，千秋后史自有公论；且天道乘除，何烦君等雪涕。”这话有三个意思，一个是，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我们烹牛宰羊且为乐；二个意思是，我们遭遇欺凌，百年千年后，历史会谴责侵略者的，我们姑且好好喝茶好好睡觉，等着一个公正评论；三个意思是，放心吧，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家土地久了，当给人，人占土地久了，必还我。

这厮话音未落，那头接连碰倒几条凳子，飞脚来了，不讲客气，顾不及礼，一只如山手掌，泰山压顶，排山倒海，呼呼呼疾速扇来，嘭嘭嘭响彻云霄。“忽一友飞一掌批其颊”，在他脸上留下五指山：“汝何必问？此汝全体之辱，奚必烦口之喋喋？况我如此无礼，将来自有公论；但凡事自有公道，安知必无报应？”这话也有三个意思，一个是，天塌下来，高个子会压着，你也会压着，你吖什么腮？二个意思是，我现在打你大耳刮子，留着千秋评论嘛；三个意思是，放心吧，我今天打你，百年后，会有人打我的。

事若关己高高跳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胶州湾被侵占，关己啊，也该跳起，却是关乎四亿人，事关己之几亿分之一，也似该高高挂起。设若你是百分之一，他也是百分之一，百分之百，却是百分之一加起来的。若是都不关己，都不关我事，到头来，纵使是四万万，也是百分之零。

这个耳光算什么呢？算暴力，而是算正气？后来算什么，我不知道，这时节却是算思想的，算爱国主义思想。这位国士具有爱国主义思想，所以他奋力使出一掌；这掌打得那厮出泡沫，却并没打得那厮出节操，此人“且怒”，看来这巴掌并没打醒他。国士这巴掌，不是手掌打的，是思想打的，说来还是不太准确，是思潮打的。思想是一个人的，思潮是一群人的，思想生其心，思潮壮其气，思想是底气，思潮是胆气。若单有思想，他想打未必敢打；有了思潮，国士打那厮，才有胆量，换言之，思想是肝，思潮是胆。我说的意思是，如果在座诸君都是那厮，国士纵使爱国之心张起风帆，掀起怒潮，他也未必敢出手。好在在座者，都是同仇敌忾，对此人衔恨刺骨，才让我们看到爱国之气，直冲云霄。

国家被欺凌，国人泣不成声，国人有此态，却被另类国人冷笑，这厮是鲁迅先生所说的看客吧，国人被俄国人枪杀，事不关己，旁边国人都在看把戏，这让鲁迅先生大受刺激，从而从文弃医，立下壮志，要拯救国民精神气。鲁迅一生，什么事都没干，在干这个事。

鲁迅先生一生都在改造国民精神，他想改造恨国者与冷国者为爱国者，百年而后，鲁迅先生成绩如何？成效如何？屈原有个天问，鲁门弟子也有个人问：鲁迅先生，您毕生改造国民精神，改造好了吗？

后置许多年，国士打那厮，那巴掌能不能打下去，是个疑问。公道说，那厮那些混账话，并不显示他不爱国，只能说他爱国低热度，他没说“这个国家也甚值得你爱的”，更没说“德国来殖民多好，可以让我们早实现普世主义”；他说这事留给后人评说，隐含意思是，后人会骂死列强的，会骂死霸权的，帝国主义会被骂走的，国土会被后人骂回来的。这话有点混蛋气，什么事情都留给后人来解决，你干什么？让儿孙去管麻烦事，你只管在茶馆喝茶啊？后来德国有没有对侵占胶州湾道过谦？联合国有没有对八国联军做过什么决议？我没有听说过。百年后，有无公论？只见V论。

我听说的是，现在骂鲁迅的人不知凡几。为什么骂鲁迅？我也不知道，鲁迅改造了一部分国民精神，让很多人不再当看客，而是国家有难，挺身而出，献出生命。这就是鲁迅该骂？可能是的，百年来，醒过来的中国国士反抗了，把列强赶出中国了，那厮们生了一双膝盖，从此没得洋鬼子可供跪了，生此膝盖何用？他们开始骂鲁迅了。日本欲占钓鱼岛，他们不惊诧；中国游客不买日本马桶盖，他们便惊诧了。

胶州之役，若是一人悲愤欷歔，而众士欢呼雀跃，那位国士还敢“飞一掌批其颊”吗？这又是一个天问。说不定没去茶馆，而去了某群，嗯，我说的是某些群：枪炮强占青岛，不叫侵略，一士扇他耳光，却叫暴力：你这爱国贼，踢踢踢，群主，踢他出去。

当年国士扇那厮的一记耳光，算不算是光？九州生气恃风雷，耳光齐喑究可哀，我劝国士重抖擞，同仇敌忾赢未来。

（作者单位：双清区科协）

2020-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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