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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佑强
今年夏天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高阳炙烤的持续高温只盘桓了不到十天,便蓦地被几次登陆的台风冲淡了,立秋当天一场潇潇凉雨,总给人一种余意未尽的感觉。
有俗语称“二四八月乱穿衣”。清早去公园散步,晨练者的穿着已是五花八门了,看得出来,脸上都漾着享受凉爽的惬意。
看着头顶的那一轮朝阳,我竟没来由地想起了少时的那一轮高阳。那一年我16岁,读初三,其时正是暑假“双抢”,(湖南人称“双抢”,便是暑假最热的时候,要抢收早稻抢插晚稻,为期20天左右的农村最忙季节。)父亲脚生疮,不能开步了,家中一百多只水鸭连续几天产的蛋必须要送到20公里外的集镇上去卖掉,卖掉当然不是现在这样开个车去,那时唯一的交通工具便是单车了,车子的左右两边各挂一个比我个头没得矮的大竹篾篓子,里面装的每个鸭蛋要用那种已经绒绒的稻草包着,1000多个鸭蛋有一百多斤,是我当时体重的两倍。平日里看着父亲这么骑来骑去的,觉得好玩也歪歪摇摇地试过几回,还颇有点男子汉长大了的自豪感……
带着父亲的殷殷嘱托,中午饭一过,我戴一顶草帽便骑车上路了,那一轮炙热高阳就在头顶,让人有空腹吃辣椒的感觉,一入口便头顶冒汗,浑身燥热。那时的湘益公路全部鹅卵石铺成的沙石路,单车颠簸在路面上犹如一叶小舟出没在风波里一般,每划一浆每蹬一圈,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来。
走了不到一半路,我的夹板拖鞋开始罢工了,又蹬了一段路,单车的前轮坏了,我只能跳下车,推着单车一步一摇地前进,有风吹来全然享受不了凉意,还要一边扶草帽不被风吹走,一边用力推车,闭上眼睛躲避风扬起的灰尘,脚上的拖鞋又让我一瘸一拐的,头发湿了,草帽顶湿了,上衣湿了,裤头也湿了,凉风吹过,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那一轮高阳从头顶滑到了树梢,漫长的一条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家都在地里忙农活,好不容易看见一户人家有人在晒谷子,也只能进去要碗水喝,不是谁的家里都有修车工具的……那一轮太阳红红地挂到了远处前方的小丘陵上了,蚊子成群结队一圈一圈儿地在头顶盘旋挥之不去。炊烟开始升起,有家庭主妇开始呼儿唤女地招呼吃饭了,而我还在路上一瘸一拐地推车前行,中途有几次链条还滑到了齿轮下,用手扶上,链条上的机油又涂抹得两只手黑滑黑滑……
那一轮红日消失在天幕尽头时,我终于赶到了“八字哨”镇上,收鸭蛋的那一户店家看着我的花脸,摸着我的头说:“伢子,一路上吃了不少亏吧。”一听此言,我伏在单车上号啕大哭起来……
热心好心的店家找来白糖泡了一大碗水让我喝了个够,又一个一个帮我把蛋清点出来,付钱给我时,他笑眯眯地说,伢子,一路上只磕坏了5个,这5个可以做盐蛋,另外的全部可以做皮蛋,鸭蛋个头大,你又辛苦了,我加你五元钱。
镇上有那种忙了农活又赶到镇上修农具修单车的师傅,不费什么功夫就帮我修好了车,修好了鞋,骑着修好的单车,哼着歌曲壮胆、轻松自在地摸回家时已是夜深了……
后来,再后来,大学毕业后,我在城里上班了,娶妻生子了,每每夜深人静时,总会想起头顶那一轮太阳慢慢地划过头顶,划过树梢,红红的、大大的、消失在天的尽头……想着想着我便安然入梦,第二天早早起床,又迎接新的一轮朝阳。
人的一生得意也好,失意也罢,如日月轮回,太阳有时会在头顶,有时会消失在天的尽头,高阳当空可能是人生的顶峰,太阳隐去,凉意来临时,我们便漫步享受凉爽,只要我们坚持,坚守,我们总会迎来第二天早晨的朝阳……
99C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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