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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风云突变蒙冤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岳阳日报
五、风云突变蒙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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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9 月,中共中央八届十中全会召开。毛泽东在会上大讲抓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并认为彭德怀写的申诉信是要搞“翻案”,决定对彭德怀再立专案审查。

曾在毛泽东身边当过秘书的李六如,敏锐地感到政治气氛不正常,为平江县正在组织编写“平史”忧虑,于10月4日给平江县委来信,委婉提出编写平史应从缓。建议“宜派与编委有关的负责同志来,以便和在京的各位同志取得联系,并一面商讨些问题,一面搜集材料。”县委将此信转给平史办,研究准备派罗好生去京。

10月中旬,张凝祥、洪松涛赴省参加贯彻八届十中全会精神大会,省委第一书记张平化特地到省委招待所找张、洪两个,给他们看谭启龙(谭启龙是江西人,参加过湘鄂赣三年游击战争,时任山东省委第一书记)写的信,然后问:“你们平江是不是在写什么斗争史?”张说:“是的,我们正在写平江斗争史,吴老很热心亲自指导我们搞。”

张平化严肃地说:“你们不懂得历史,你们县委哪有时间搞这个工作。这样一件大事,涉及到这么多的人,也不向省委打个招呼,把这样一件严肃的事情,采取了不严肃的态度。”张说:“省委书记罗其南也参加了。”张平化说:“他个人不能代替组织,不请示省委是组织原则上的错误。”

张凝祥又说:“吴老也老糊涂了?”张平化说:“什么糊涂?是立场问题!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是为彭德怀翻案,二是宣扬自己。”

最后,张平化对张、洪说:“快停下来,不要搞了。跟所有老同志去个信,说县委工作忙,中心任务大,没有精力,现在决定不搞了,请他们把寄去的文件全部寄回来。究竟是怎么搞起来的?你们县委要向省委写出检查报告。”还交代将平史文件寄送一套给他。

张、洪两个听了,如五雷轰顶,无以言表。张要洪马上打电话给县委在家的领导,平史不要搞了,赶快送平史文件到长沙。

平史办派罗好生、张步真送文件到长沙,洪松涛交代说:“你们快回去,告诉他们,文件暂时不要往外发了,调查也不要出去了,编写工作暂停,别的回来再研究。”

张、洪从长沙回平江后,急忙召集编写办的人员研究,一面起草“关于暂停平史编写工作给老首长的信”,一面商量向省委写检查报告。同时摘下平史编办牌子关门,资料封存,人员回原单位。

1962年11月,省委派出省委宣传部理论处蔡振率领工作组,对平史事件进行调查。蔡等经过调查,了解到平史办刚拉起摊子,还没有开展实质工作。重点翻阅了59年编的平史初稿,觉得有问题。蔡告诉张书记:“这个初稿本的错误,一是平江起义是当时省委派滕代远同志来的,和地下党员黄公略同志共同策划的,书中夸大李六如、彭德怀的作用;二是二月扑城、攻打长沙是左倾盲动主义,书中写成彭德怀的正确;三是抹杀了党的领导作用,夸大个人作用,特别是夸大傅秋涛的作用。”调查后向省委写出报告。1963年2 月,省委批转调查报告,并在批示中写道:“这个报告所涉及的问题,其中有关对彭德怀的态度,对某些叛徒和右派分子的态度,是大是大非问题,必须认真对待,不能马虎。”“省军区副司令吴自立同志,出了许多坏主意,做了许多不应做的事情,请省军区党委对吴自立同志的思想行为进行检查。”

平江县委立即召开县委扩大会,传达省委的指示,讨论县委的检查报告。讨论中,洪松涛说:“是谭启龙发现平史有错误,向上面反映,给平化写了信。写斗争史是一件重大事情,我们没有请示省委、地委,听了吴老的话就搞起来了,确实是无组织无纪律,是个严重错误。当然我们出发点是好的,现在看来是好心办了坏事。”与会同志议论开来,有的说:“编写斗争史省里怎么不知道?省里早就发了通知要搞的,还在湘潭开了会。”“省领导来平江,我们都汇报过,怎么不知道?还给我们拨了经费。”“吴老是军区副司令,他说了话,还能不办?怎么是上了他的当?”县委书记张凝祥只好检讨:“写平江斗争史这样重大的事情,冒请示省委、地委,确实是无组织无纪律,这个责任主要在我。翻印那本平史初稿,出了乱子,主要是吸取教训。”

吴自立看到省委转发省委宣传部关于平史的调查报告,对人说:“省委是知道平江编斗争史的。有些人讲假活,不实事求是反映情况。”

省委主要负责人闻讯很不高兴,指示要“进一步查明事实,分清是非”。省委于1963年10 月,决定派出以罗其南率调查组,第二次赴平江调查吴自立的问题。

罗其南是浏阳县人,1926年入党,曾任中共湘鄂赣特委组织部长,参加了湘鄂赣三年游击战争,1937年6月初被湘鄂赣省苏维埃政府主席傅秋涛派往延安向党中央汇报,受到毛泽东接见,使党中央了解到湘鄂赣苏区红军坚持三年艰苦游击战争的情况,对隔绝三年多的湘鄂赣省委作出新的指示。他也热心支持编写《浏阳县革命斗争史》,时任省委常委、省监察委员会书记。

罗到达平江后对县委领导说:“这个问题主要是吴自立搞的,他就是态度不好,不承认错误,大发牢骚。这次来主要是查编写平史与58年彭德怀来平江有无关系。”罗又说:“我看是没有什么关系的。”随后叮嘱:“吴自立是个老首长,调查他的问题,不要到外面去讲。”

正在调查过程中,团中央书记、湘潭地委第一书记胡耀邦,同中组部常务副部长张启龙,还有程子华等到了平江。其时,张启龙也支持浏阳县编写了《浏阳革命斗争史》。县委张凝祥书记急忙从虹桥赶回来,接待、汇报。胡耀邦离开平江时,特地对罗其南悄悄说:“平史这个问题不要和彭德怀联系起来。”

经过调查,11月写出复查报告上报省委。这份报告着重说明,在平史的编写过程中,彭德怀来过平江,经过调查了解,平史中的错误观点“与彭没有直接关系。”还写道:“在组织编写的程中的许多工作,都是在县委的领导下进行的,作为一级党的组织,对于一些关系到党政治原则的重大问题,既不请示报告,又不认真研究,是很不应该的,因此,平江县委对这一错误负主要责任。”

1964年1月,省委负责人去广州开会,见到中央彭德怀专案组组长贺龙,反映了平史的情况,贺龙立即电告北京。中央决定对吴自立专案审查,由贺龙负责。从总政、中南局、广州军区抽人组成调查组,张平化任组长,军事科学院副政委、钟期光上将任副组长,再次调查吴自立,以及编写《平史》、拍摄《怒潮》的动机、背景、后台。随后,省里通知平江将老首长寄来的信件速送省委。

平江派何迎详送去信件资料,并参加了在蓉园召开的工作组会。省委书记徐启文在会上强调:“吴自立这个事是在庐山会议后搞的,是为彭德怀翻案。中央对这个案子很重视,省委开常委会讨论了,对吴自立要重新审查。省委对这个事原来不知道,这个案子的性质是吴为彭德怀翻案,平江县委当了傀儡。”

作为副组长的钟期光,是平江三阳人,坚持湘鄂赣苏区三年游击战争主要领导者之一,也曾支持平史的编写。他深知编写平史,是在党中央的号召下,经过省地委批准、县委组织的工作,并不是个人的行为。现在这么升级调查,要追究吴自立个人的责任,实在说不过去。不查嘛,难以向上交代,照调子上纲上线,则于良心不忍。他觉得应该坚持实事求是。会上,钟期光无奈地说:“说我是什么编委副主任,我也不知道这个事,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我也要作检讨。”

随后,晏福生(广州军区党委监委书记、中将)、史进前(总政保卫部副部长、少将)、罗其南等人到达平江。他们要县委召开常委会,传达上面精神,宣布纪律:一是不在群众中提吴自立反党问题,二是不公开提平史反党案件,三是不调查其他人,涉及到其他人的问题带回中央研究,四是不公开工作组成员身份。

工作组人员先后找平史办了解情况,召开座谈会,再次收缴各处老首长来信47封,收缴编写人员的笔记本和收集的资料200多件,交代不准留下只言片纸。临走时,史进前对县领导说:“这是第三次调查了,还有没有第四次?要看回去汇报的情况了。”

这次调查后写出的“报告”说:“列为编委委员的人,他们绝大多数是好同志,而所谓编委委员的大多数,也是少数人强加于他们,就这点来说,他们是没有责任的。”还说:“对收到信件、聘书和编平江革命斗争史的同志,以及说了些糊涂话的同志,不必一一追究,主要是接受教训,增强免疫力。”至于后台,“尚待进一步查明。”3 月,钟期光应召回去主持军事科学院日常工作。6月,中央专案组研究批转这个报告,却要对吴自立“约束一下”,决定撤销他省军区副司令员的职务。

此后的文化大革命中,吴自立创作拍摄《怒潮》、编写《平史》事件被纠结一起,无限放大“为彭德怀翻案”,被打成彭德怀的死党、黑干将、反党分子,受到残酷批斗,无辜监押10多年之久。大批老同志因为编平史提建议、寄资料,被牵连挨整受批斗。平江县委原被打成“右倾反党集团”的领导成员,参加《平史》编写组人员,都被揪回集中关押,残酷批斗,被勒令检查交代“为彭德怀翻案的反党活动”罪行。

已退休的原岳阳市文联主席、老作家张步真当年被调入平史办,曾陪同吴自立下乡调查,参与收集整理许多资料。谈起吴自立,他深情回忆起吴老指导重编平史的事,感慨多多:“吴老是个蛮有味的人,平常爱开玩笑,但办事好认真啦!”说到编平史后果,“真是一言难尽。”他说,那段时间里,资料整理了不少,修编还冒开始搞,上面就通知停止。中央来人调查时,县里派他和罗好生去协助,带路下去当向导,跑腿找人谈情况,帮忙搞了好久。文革开始却被抓进了“学习班”,天天逼迫写检查交代。笔者问他检查交代了些什么?他不堪回首:“那时候还能交代什么,能逃出一条命来就不错了。”

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决定为彭德怀平反昭雪。1979年,吴自立被中央军委批准平反,湖南省委也为《平史》事件平反,平反文件中说:“收集革命斗争史料,编写革命回忆录,是当时中央和省委提倡的,是正常的工作,原结论认为利用编写革命史为彭德怀翻案,进行反党活动是错误的,经报中共中央批准,撤销中央和省委有关文件,对于有关人员予以平反,恢复名誉。”可是,被安上“为彭德怀翻案黑干将”、“反党分子”罪名的吴老将军没有能看到这一天,1975 年10月,吴自立遭遇车辆事故,深受摧残的老病之身再受重伤,医治无效去世,享年75岁。

“历史是人民写的。”事实正如刘少奇说的那样,人民群众用热血和生命写就的英勇斗争历史,是任何云烟雾霾遮罩不住的,只要阳光还在,就能重见天日。吴老将军念念不忘的《平江革命斗争史》,经县委组织编修,于1986年出版《平江人民革命史》,钟期光应邀题词:“‘斩尽杀绝’杀不尽,‘血洗平江’人更红。”2006年又经再次增修,由中央军委副主席张震作序,以《中国共产党平江历史》为名,由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

从吴自立和《平史》所遭受到的厄运,现在来看,如此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觉得不可思议。然而,在那大抓“阶级斗争”的时代,确实真切地发生了。西班牙大作家塞万提斯说:“历史孕育了真理,它能和时间抗衡,把遗闻旧事保藏下来;它是往古的迹象,当代的鉴戒,后世的教训。”对于当今我国,在努力建设社会主义法治社会,努力实现中国梦的奋斗征程中,我们应该牢记习近平总书记的指示:“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以此为鉴戒,永远作教训,是完全必要,有着重大深远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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