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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知青岁月我们从星光大道出发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岳阳日报
忆知青岁月我们从星光大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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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刚强

十八后生,两脚铁钉,踩踏麻石,溅起火星。

这首平江民谣我经常回味,就像眼前的春回大地野草复苏,孩儿脸阳光普照忽又风吹雨飘,轻轻散播生命气息的芬芳,不知不觉会沁入肺腑,闲时或愁时,有意或无意,脚踏春律节奏,心灵深处又会悄悄地吟唱童谣,像汩汩泉水滋润歌喉,咂吧,倾吐,体验,回味,眨眨眼四十年光阴消逝,我至今没有悟醒。十七八岁的后生,为何会如此坚硬地赤脚踏步石板路径走向星光大道呢?

我永远不会忘记1974年4月17日,一个开始追逐梦想的日子,平江县财贸战线30名下乡知识青年,第一批驻扎加义公社茶场。那栋孤独的楼房从来没有如此热闹,不通公路,没有电灯,黄土坡新辟茶园刚刚恢复贫瘠的春意。我新生活征程,就这样从4月18日零点出发。

反杜林者

杜林是谁?一百多年前,马克思的兄弟大胡子恩格斯专门论战的批判对象。德国人与我何干?无干,却有趣,有趣的知青读书生活。我从小喜欢读书,一本毛主席语录和老三篇背得滚瓜烂熟,许多领袖名言永远存活心中。知青点无书可读,连从小喜欢的小人书都绝了迹,更莫想今日星光灿烂的视阅快乐。知识青年得有更远大的志向,听毛主席号召,“要认真看书学习,弄通马克思主义。”或许读书饥饿症,管它弄得通弄不通,名著是要读的。列个清单给母亲,她还真托人捎寄来了,新华书店买的一叠新书清香扑鼻。

恩格斯《反杜林论》便是毛主席倡导的六本马列著作之一。反杜林者领军人物当属志伟,唯有他当仁不让,我的马恩兄弟。同窗好友中,高帅的志伟应当最早结缘的风流才子,为人热情,说幕阜山区的口语特别温暖。说他才子风流纯属褒意,他一手好书法,知青茶场对联、宣传等文书功夫便是他的拿手戏。打乒乓球,学校比赛他拿下冠军。尤其笛子吹得天籁,一曲《扬鞭催马运粮忙》越吹越响,震撼得大家血喷心荡。有几件本领我曾跟他糊弄过,想跟他学一点儿,练墨笔字,发乒乓球,唱歌跳舞,无奈我没有长进,读书唯有作文比赛他比不过我。

依我的愚钝,志伟他那翱翔天下的鸿鹄伟志,从听收音机便开始炼翅。收音机是他的宝贝,也是大家的享乐,出工方便会开给大家共享,听新闻,听音乐,记得周恩来逝世的晴天霹雳,便是从他的收音机炸响。收音机的私密用途,他跟它学英语,令我不以为然。那年的流行语录: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懂ABC,照样当工人。当工人是最伟大的职业,无产者领导阶级最光荣。读马列我跟他读,读英语我就懒得读了。

知青岁月追潮吃夹生米饭的马列著作,应验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古训。1984年春,我从县委机关考上省委党校理论班,脱产两年专攻科学社会主义专业,《反杜林论》便是开宗鼻祖的圣经,时隔十年之久竟然派上用途。眨眼间又三十年过去,我寻找记忆,《共产党宣言》、《家庭、国家和私有制的起源》、《法兰西内战》、《哥达纲领批判》、《国家与革命》,五本我划满听课笔记依然暗藏地下室书柜,偏《反杜林论》不见踪影。

粉尘的花园

县财贸办决定帮知青茶场兴建一个打米厂,机械设备从母亲工作的城关大米厂调配。好运来临门板挡不住,加义公社举办第一期农业机械训练班,就像如今的汽车驾驶训练学校,考试合格颁发农机员执照。我至今保留训练班29名师生合影老照片,其他人名我忘了,与我勾肩搭背挨坐老师旁边的李建国,我中学同学,他与丛林兄一起下放加义公社林场。前段日子偶遇,兄弟笑谈农机培训考试,他100分、我98分,填空题问我国农业常用内燃机,汽油机、柴油机,我认定蒸汽机是烧煤跑火车的,农村用不上。或许这份固执偏激的自以为是,令我的人生考卷经常出点差错。

我师傅周梅林,大家喊他周师傅,独我轻声尊称:“师傅”。师傅高个子大块头,粗衣跑鞋始终保持威武严谨的军人风范。他已年近花甲,一见我便叹口气说,小潘呀,你不是吃这碗饭的料。

加工厂办得不错,珀林称量收费掌管钱物,我负责打米、打饲料。附近屋场的村民挑担背筐定期赶来,打米,打饲料,小麦兑换面粉或面条,潘师傅长潘师傅短叫得我亲亲热热,满脸笑眯眯的。不好意思,我得拉下口罩大声回应,柴油机动力皮带啪啪地摔响,粉碎机吱吱地尖叫,枯干的谷麦与饲料激起粉尘像风吹沙漠一般飞扬。大约抽支烟的工夫,满身灰尘,七窍堵塞,口罩就像吸尘器根本没有抵挡意义,嫌麻烦我干脆懒得用它。

师傅说我吃不得机械工人这碗饭,一点也没有说错。我天天得开动柴油机,4120型江苏无锡名牌,县城老掉牙的陈旧设备,它蓄电池经常漏电,像手扶拖拉机一样得靠手摇打发,手臂乏力是我无法跨越的难题。师傅带我学徒,我曾试过摇把,转速达不到机械的满意标准,一合减压阀我便被转轴拉得倒转。师傅说,我来摇。师傅奋力拼命咕咕咕越摇越快,我像个相公站着拉合减压阀,这样作难师傅令我很尴尬。好在师傅转业去开手扶拖拉机,机房完全交我主管。

毛主席逝世后,我们知青开始招工,我是补招指标,独自一人去公社卫生院体检。量体重只41公斤,医师以为秤平台坏了,调好上去再量,确实骨瘦如柴。周医师最后给体检表签字,给我改记46公斤。来到岳阳楼畔麻纺厂,我哥先一年进厂,他梳麻车间三班倒,劳动强度比我知青点机房还苦。为了不让弟倒夜班,哥找熟人帮忙,分配我到机修车间。按计划学车工,车间主任一看,作孽!人还没有机械车床硬扎。改跟彭彦龙师傅学布机保全,我岳阳师傅同样叹声气,小潘呀,你不是吃这碗饭的料。1977年底恢复高考招生,师傅说,集体宿舍太吵闹,你晚上来我家,和我女儿一起复习应试。夜晚的灯光下,师母边纳鞋底边陪读。或许喝了甜酒冲蛋,那年麻纺厂唯有师傅家考取两名大学生:我,小平姐。

忧郁的诗意

心儿呀,

为什么跳得这么急?

眼睛里

为什么热泪盈眶流不止?

颤抖的手啊,

怎么也写不出流利的字迹;

开头的称呼,

便是亲爱的……

这首《在写第一封情书的时候》,署名金小蜂,我的杰作。我们还没有恋爱,纯属梦幻的策情诗。这类忧郁地道情谈爱的知青诗歌,当然有庸俗之疑,决不敢登大雅之堂,于是乎后面会加上几句批判的政治口号。红旗飘飘主旋律统率一切,诗歌主唱时代精神。我们经常学天津小靳庄举办赛诗会,敲锣打鼓半夜三更去乡村屋场宣传最新指示。

1976年元旦,毛主席公开发表词二首,重上井冈山的鸟儿问答,激发我们这些年轻诗人的豪迈气概。效民,志伟,林平,我,还有知青林场的丛林兄从大山赶来,彻夜难眠一起商量,我们下定决心登攀闯一回,自己编印诗集,书名就叫《登攀》,连夜各自精选诗歌,最终确定入选30首,平日我们写在日记本上的诗歌,那些曾经在赛诗会上大气放歌的诗歌。灵机一动全部化取笔名,交由丛林兄刻钢板。

三十首新诗,加上毛主席词二首,近七十页,一字一版镌刻,丛林兄挑灯夜战,油墨、纸张和油印机从何而来呢?春节休假回城,我请父亲找他工作的农业局帮忙,大年初一没人上班,办公室特意敞开门,洁白的文件纸,淡绿色的油墨,手推滚筒的油印机,我们一次成功印刷装订三十本诗集。

知青生涯最后一个春节就这样在激昂的诗意中度过,《后记》说:“我们正当青春年少,现实生活的各种矛盾和斗争在我们心灵里激起了多少波澜。斗争给我们锻炼,生活使我们受到了教育,无数感想涌上了心头,使我们觉得非把它表现出来不可……今天我们终于把它写出来并汇编成了集,感到万分高兴。”

新春诗集偷偷传入,特别是我金小蜂笔名的两首“情诗”,很快引起领导的高度关注。带队干部与党支部研究决定,领导带头、大众参与,挑选54首新诗,公开编印一本《赛诗会诗选》。这份光荣任务交给志伟,我们几大诗家心里有点不服气,觉得“被盗版”。年轻人气盛,暗中再次决战,依然丛林兄主刀,加刻插图漫画,正反双面对折排印,抢在“七·一”前夕编印第二本诗集:《翠碧》。

短短六个月,加义知青茶场出版三本油印诗集。往事化烟,或许只有我保留一套完整的孤本。

99C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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