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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虽向老矣，可如今却几乎天天儿歌不离口。粗糙沙哑的嗓子，唱出的儿歌依然鲜亮，充满朝气。

是的。不怕您笑话，我会唱的儿歌还多着哩。

自打马年正月尾有了小外孙，闺女哼唱儿歌逗小宝宝玩，陪小宝宝睡，时间一久，儿歌的旋律便植入我的脑际。只要有空，总要去逗逗小家伙，我也不自觉就唱了起来。唱的时候，心田滋润，感觉荒芜多年的田头地角，又泛出一片茵茵的绿叶儿来了。孙子咧嘴一乐，仿佛那绿叶儿就在起舞。紧挨着的是羊年，我的小孙女雨霏出生了，天天跟我混在一起，总不能像个僵硬的老头怀里窝着个小宝宝发呆吧？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孙女？对呀！我还是唱儿歌，唱不老的儿歌吧——唱儿歌不只是妈妈的专利。

于是，我每天都咿咿呀呀地唱。唱的时间一长，次数一多，我发现儿歌对孙女的作用在一天天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很小的时候，你唱她就能止哭；满百天后，你唱她能产生注意力，盯着你看；半岁不到，你唱她就欢喜，两只胳膊张开了上下晃悠，仿佛要飞翔的样子，她高兴。

每当孙女躺在我的怀里，或是我对着摇窝里躺着的她，只要她睁着那双乌亮乌亮的眼睛，我就忍不住唱起来——我可不管孙女能不能听得懂，只要她咧开小嘴笑，我就感到无比的幸福。

俗话说，“树怕分桠巴，人怕喊嗲嗲（河西人对爷爷的称谓）”。意思是说，树木开始分出枝丫，就意味着长不高了；人一旦做了爷爷，就意味着一天天的老去。可我不但不怕，还打内心里期待这一天的到来。这一天终于来了——羊年的四月初八，预产期超过了四天的一个春日傍晚，我的小孙女来到了这个明亮的世界！我当天的《杂货铺子》就留下了这样的文字：“孙女周雨霏（她的外公赐名）降生。体重6.3斤，身长50公分。皮肤白皙，乖巧可爱。喜悦。”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早就有了自己的乳名“豆豆”，她在妈妈的肚子里就听惯了——她的爸爸妈妈早就天天这么叫她的。

于是，从那一刻起，我的生活就再也离不开“豆豆”了！她的哭声，她的叫声，及至长大些了的笑声，于我，都是她在歌唱，都是天籁之音。

记得接到老婆说我当了嗲嗲的电话，我飞也似的赶到市妇保院产科病房，推开房门，我第一眼就看到临门一只摇窝里躺着的小东西。其时，她还没有睁开眼睛，正甜甜地睡着。我俯下身子，我痴痴地看，我看她粉嘟嘟的脸，闭着的眼睛，闭着的小嘴，轻微翕动的小鼻子——她就是我的孙女吗？真是我的孙女吗？

每每回想豆豆出生那天，我去看她时难以抑制的喜悦与感动，我就痴痴地想：我的儿子出生，我那当了嗲嗲的父亲心里该是多么的欢喜啊！至于我的出生，我的嗲嗲肯定也是合不拢嘴吧？也许，我的嗲嗲，甚至是我的父亲，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看到孙辈尤其是孙子出生，首先一定是欣慰香火的延续，然后才有当嗲嗲的欣喜。我没有“香火”观念，唯一只有感动——血脉的传承，生命的奇迹。还有，至今让我自己都不解的是，欣喜万分的我，把四世同堂的喜信打电话给老家的母亲，电话刚接通，我却哽咽了。

有了豆豆的日子，就不是一日三餐这么简单了。内容之繁杂，节奏之细密，竟让我一时无法适应，好像面对一桌子豪宴，筷子叉子碟子杯子，不知该先动哪样。尤其是她们母女还在月窝里的那些日子，家里简直可以用“乱套”来形容——白天，常常是洗着尿片迎来的；晚上，彻夜灯火不灭，一大一小要吃要喝、要洗要换，只要豆豆哪怕一声轻微的啼哭，都让我的神经绷紧，即便是已入梦乡，瞬间便能醒来。至于上班时间，也是牵肠挂肚，路上见了别人家的宝宝，也有了嗲嗲般的慈祥举动，摸一摸宝宝的小脸蛋，心却飞到了家里……

这样忙乱无序的日子终于结束了！豆豆满月，生活进入了新的秩序——她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玩，玩累了又睡，在这样平凡的循回里，豆豆在一天天悄然长大，仿佛是忽然之间，她会笑了，会抓东西了，会认人了，会听你唱儿歌了。

自打有了豆豆，我放弃了每天晚饭后的散步，放弃了每天晚上的读书写作，放弃了好多次的朋友聚会……下班了，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家”！回家去，豆豆在等着我——等着我给她洗衣服。只要不出远门，豆豆的衣物统归我洗。包片垫片，单衣夹衣，棉衣棉裤，尿片汗巾口水巾，一应都是我洗。因为，我白天得上班，没有时间好好地陪她；再说，我的力气大，搓得干净漂得用心。曾经有一回，豆豆把一块洁白的尿片弄脏了，大家都说洗不回原来的颜色了。我不相信，暗自用功，连续洗了九水，硬是洁白如初。

等着我给她当秘书。这个工作原本不是我做，是豆豆的爸爸早就计划好了自己负责的。可是，她的爸爸拿文作武信心满满等到豆豆出生，却左一个理由右一个原因不敢接手了。于是，我从媳妇进医院待产的那一天开始，就自告奋勇当起了豆豆的“秘书”——每天书写《豆豆日记》，及至快九个月看时，竟离11万字不远！这项工作不容易，在家的时候，我得每天留心观察；她们母女出门做客，我得通过电话仔细询问，然后认真叙写。我计划着，将每年的日记装订成一本，等豆豆能够自己接过笔的那一天，续写她自己的成长故事。至今，《豆豆日记》的读者也只有嗲嗲我。我甚至还想，即便是她自己能写了，我也不放下这项工作，一直写到豆豆出嫁的那一天，作为礼物送给她。

等着我给她唱儿歌。其实，我最会唱的是“小兔子乖乖”。可是，豆豆的奶奶告诉我，豆豆最喜欢听“两只老虎”。于是，逼得我赶紧补课。幸好“两只老虎”也不难，几遍就学会了，唱给豆豆听，她果然兴高采烈的样子。当然，我除了唱儿歌，还唱“小白兔，白又白”之类的童谣，也背唐诗，偶尔还抱她到书房呆上一阵子，欣赏她左瞅瞅右瞅瞅的萌样子，美其名曰“闻闻书香”。其实，我对豆豆没有太高的期望，只要身心健康就好。

每每跟两个孙子唱起浸满雨露阳光的不老儿歌，感觉自己又年轻了，仿佛太阳刚刚从东边升起来，正充满着旺盛的活力与迷人的朝气……是啊，我天天跟茁壮的春苗在一起，老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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