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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农民爱写诗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岳阳日报
探寻湘阴县鹤龙湖镇

这里的农民爱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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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日报记者

“鸡,鸡,鸡,尖嘴对天啼。三更呼皓月,五鼓唤晨曦。”

近日,湘阴县鹤龙湖镇年近七旬的农民诗人危勇所作的18字《咏鸡》诗,斩获湘阴县第二届“农民文学奖”,获得万元大奖,被誉为“农民诗人”。

一些网友质疑这首《咏鸡》与唐朝诗人骆宾王7岁时所作的《咏鹅》“如出一辙,过于雷同”。还有不少网友质疑诗作的价值及水平,纷纷跟帖作出《咏鸭》《咏猪》《咏狗》诗。

农民诗人,是农民,也是诗人

他们作的诗价值几何?农民的身份标签背后,有着怎样的经历和情怀?一个湘北小镇发起“农民文学奖”,其初衷、意义何在?记者走进湘阴县鹤龙湖镇,探寻其中的故事。

1月14日下午,烟雨蒙蒙,在湘北小镇鹤龙湖镇政府会议室里,正在举行第二届农民文学奖的颁奖仪式。

说是仪式,未免过于隆重。9个农民围坐在会议桌边,对面是副镇长徐凌峰,以及特地从北京赶回家乡的农民文学奖发起人、湘阴籍作家张一一。

“下面开始颁奖!危勇!”徐凌峰喊。

“有!”身着一身军绿色列宁装的危勇站起身,走到桌对面,从张一一手中接过获奖证书和奖金。一万元的钞票散着,大喇喇地夹在折叠的证书中间。危勇打开证书,钞票飘落到地上几张。他捡起来,重新夹回去,迅速坐回座位,表情严肃紧张。

“你应该展示一下,不要着急嘛。”副镇长的口气略带埋怨。但他很快就念到了下一个名字:“蒋慕平!”

蒋慕平得了特别奖,也有一千元奖金。去年首届农民文学奖,她是得主,获得了八千元奖金。蒋慕平慢慢走上前去,颇有“经验”地露出一个微笑,打开证书,在台上站了几秒。掌声稀稀拉拉,毕竟只有11个人在场,并没有其他观众。

这是一场严肃而又略显滑稽的颁奖仪式。参加的人与鹤龙湖镇的其他农民一样,种田养蟹,打工糊口。和别人不大一样的是,他们把大半辈子的农余时间都用来看书写作。

这次得奖的农民,都是鹤龙湖镇诗联文学会的会员。诗联文学会70岁的副会长张中一也上台讲了几句:“感谢一一,没有他出钱,就没有农民文学奖。今年还给我们出了有正式刊号的书。”

张一一略有些不好意思,他站起来接话道:“作为农民的儿子,我是在鹤龙湖镇这里长大的,很高兴能为家乡尽绵薄之力。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发动周围人、身边人写东西,文化的氛围能够在农村里面多一点。”

坐下后,张一一仿佛又想到什么:“大家以后多写好作品,每个人都有稿费,下届文学奖还会提高奖金。今年出十万字的书,以后可以出二十万、三十万字。”掌声十分热烈。“农民诗人?这是别人安在他们身上的记号,在此之前,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已经坚持写作几十年了。”张中一说。

“都是劳动人民,不写这些写什么?”

危勇是个精明的湘北老汉。他66岁,身材高大,面庞黑红,一身得体的列宁装,不说话的时候永远端坐着,双腿并拢,腰板挺得直直的。

他在鹤龙湖镇新建村的家修得漂亮气派,周围环绕着水塘、饭庄。如果是在十月份,很多长沙人会自驾游来到这里,垂钓赏荷,尝尝这里远近闻名的大闸蟹。

驱车沿着鹤龙湖镇新建村的主干道一路前行,一位村民指着最大的几个水塘说,“危勇家的,一共十几亩,九十年代他才花了六万块钱买的,现在可值钱了。”

用村里世俗的眼光衡量,危勇算是个“成功人士”。村里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做寿,能请来危勇即兴赋诗,是很有面子的事。“你读过我那首《咏鸡》吗?我都是即兴创作的,灵感来源于生活。网上有些人说我抄袭、炒作,我是农民,不懂那个。”危勇说

“星做蟠桃月做饼,江为歌带海为盅。潘程二老皆人杰,九秩双遐庆大辰。”这是危勇在村民潘力生、程应球两位老人的寿宴上现场所作的一首祝寿诗。怕自己乡音重记者听不懂,危勇背了一遍又一笔一划地写在信纸上。“没养蟹前,我养鱼,新建村就是个渔村。你看,我的诗,都是写农村的。平时没事,我就骑着单车看风景。农村最好的就是风景,看着看着,有了灵感,我就记下来。”“都是农村人,劳动人民,不写这些,写什么?”张中一在一旁插话,“诗歌不是高高在上的,凭什么农民写不得?如果诗歌真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像一座殿堂,它应该修在山水的旁边,村庄的大树下,在人们触手可及的地方。”

“只有在写作中,我才能找到自己”

“对于我来说,有丁点儿诗意,有丁点儿浪漫,真是太难得了。我只有从创作里才能找到年轻的感觉,我的心在文字中变得丰盈起来,变得年轻起来。”每当丈夫埋怨、家务琐碎搞得她心烦意乱时,蒋慕平总会爬到二楼,关上门,拿出纸笔,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以世俗标准衡量,53岁的蒋慕平活得并不轻松。她的脸上刻满了时间的痕迹,大半辈子的时间,她或者在种田,或者在城乡结合部给人擦皮鞋。获得首届农民文学奖的小戏《擦鞋》,就是生活经历所得。“我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如意的事,只有在写作中我才能找到自己。”

蒋慕平的家庭是典型的留守家庭。两个儿子、儿媳在外省打工,一年回家一次。平时,她和老伴儿一个种田打工,一个照顾孙子孙女。

在鹤龙湖镇古塘村,蒋慕平家的房子是最老旧。房子是1990年盖的,水泥墙裸露在外面,大门是木头的,一楼养鸡,二楼住人。

前两年,蒋慕平写出剧本《凤凰飞回了梧桐树》、《白发乡官》,又到长沙拜师。“我看到新闻里经常播,大学生到农村来指导农民科学种田、发家致富,总是想着,如果我们村里也能来个大学生、有个好的带头人,是不是也能富起来?”“蒋慕平的作品,都是围绕她的生活、遭遇展开的,寄托了她美好的愿望,基本上都是主旋律、正能量的。”张中一评价,“蒋慕平有写作热情,有创作天赋。但要走出去,放宽视野,才能有灵感。”

张中一2010年发起成立湘阴县诗联文学会,为了筹集活动、出书的经费,少不了要拉下一张“老脸”,到处“化缘”。“现在好了,张一一自掏腰包给我们出书。”

徐凌峰说,张一一给我们策划了这个农民文学奖,又搞农民棋王象棋争霸赛,又搞农民才艺表演大赛,又出钱又出力,农民的精神文化生活更丰富了。媒体关注多了,蟹镇的名气越来越大了。

2014年,有媒体评选的年度十大文化事件,鹤龙湖镇“农民文学奖”位列中央文艺工作座谈会之后,排名第三,被誉为“社会主义新农村文化建设的一次成功实践”和“中国小城镇文化建设的典范之作”。

对于张一一、徐凌峰的这些“折腾”,分管旅游的候镇长看得清楚实际。“鹤龙湖镇被称为蟹镇,对我们来说,发展旅游,名气最重要。所以张一一要在镇上做什么,我们都很配合。最好他们搞得动静越大越好。”

对于农民诗人的诗作价值,张中一看得清醒。“他们的诗,放在中国诗人的诗歌中,就像把异类放在一群大家闺秀里一样醒目——别人都穿戴整齐、涂着脂粉、喷着香水,闻不出一点汗味;唯独他们的诗烟熏火燎,带着河塘的泥土味,家长里短、发家致富,琐碎甚至铜臭。”

生活已将蒋慕平打磨得直白而实际,她不避讳自己对好日子的向往,又在这“世俗中”坚守自己的一方天地。“如果你们在读我的作品的时候,忘记问我所有的身份,我必将尊重你。”

“任何身份的标签都不能凌驾于创作本身。”危勇说。

“任何标签都有局限性,而每个人都是丰富的,创作也是不一样的。”张一一这样评价。他说,农民能以身边的素材进行创作,观察生活,热爱生活,有一种文化的向往和追求,就值得鼓励和弘扬,而不应该对其作品的艺术水准和文学价值过于挑剔。

99C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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