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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志忠

前年，高中母校武汉市第四中学将举行120周年校庆之时,定居洞庭湖畔岳阳城的我收到老友阮平发来的信息，力邀我参加校庆征文。我生性懒惰，怕写文章，婉言谢绝。但他说诗词楹联皆可，这是你的强项。我只好勉为其难，凑了一联一诗一词寄去。或许我运气好，竟然被选中了，刊登在《武汉教育学刊》（增刊）校庆专号上，忝列老校友袁隆平等名人之后，也算满足了一回虚荣心。我想，就以这一联一诗一词为线索，回忆一下我的高中生活吧。

武汉四中坐落在古老的张公堤畔，她的前身是博学中学，博学一词，应该是出自儒家的两部经典著作：《论语.子张》“博学而笃志”，《礼记.中庸》“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因此，我的贺联就这样写：岁月不居，能博学深思，弦歌三楚英才地；钟楼犹在，更笃行明辨，教泽百年木铎声。

钟楼是四中标志性的建筑物，她坐西朝东，是主教学楼。进去是一个小礼堂，上下两层教室环绕，中部钟塔拔地而起，气势雄伟。我们班从高一到高三，教室都在二楼，只是更换了教室和标牌。从高一到高三，我们的班主任都是董亚儒老师。我的诗就是写的他：最爱吾师董亚儒，风流倜傥作真书。三生有幸门墙列，一梦何凭故旧疏。驴背寻诗风雅季，良宵作赋暮春初。再难立雪程门下，不授成鱼授我渔。董老师是浠水人，一想到他是著名诗人闻一多的同乡，我对他就肃然起敬！他的名字真取得好，亚儒，地位应该相当于孟子。风流倜傥是虚写，但作真书是实写，有一次他在教室里为班级写标语“思想红，学习好，身体棒”，颜体楷书，令我们折服。一梦暗指十年文革让我们师生关系疏远了。驴背寻诗，良宵作赋也有所指，当时董老师在《湖北日报》发表了一篇文章，题目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那时候中学老师能在报上发表文章，可是件了不得的事。董老师口头表达能力不是很强，讲课不精彩，但他批改作文很见功力，评语写得一丝不苟，深中肯綮。他还让我们写作文后记，及时总结写作的经验教训。这一招，我继承了他的衣钵，成为“人之患”后也依样画葫芦。

四中当时著名的语文老师当数“二李”，李辛觉和李绍正老师。李辛觉老师长于诗古文词，有一股儒雅之气。记得读高三时听过他为我们讲的学习文言文辅导课，为了说明文言虚词“焉”可以作兼词“于之”用，他举了《山海经》上的例句：“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李辛觉老师文革后被调到江汉大学，我想，那应该是“得其所哉”了。李绍正老师住在学校一间阴暗潮湿的小房子里，房间里书多而杂乱，我去拜访过他一次，请教“鸳鸯蝴蝶派”和入声字问题，他都一一为我做了详细的讲解，他的音容笑貌至今留在我的记忆中。听说他后来是因为抢救孙子而死于车祸的，让人唏嘘不已。

最后说说四中生活忆旧，我填了一首词《采桑子》：钟楼联句当年少，今日难忘。结社轻狂，笑我无知一夜郎。身心扑在《春秋笔》，四顾茫茫。学业荒唐，白发书生对夕阳。钟楼联句说的是我上课不听讲，在课堂上写诗。当时看《红楼梦》羡慕里面史湘云与林黛玉在凹晶馆联句的情节，于是东施效颦，在课堂偷偷地与同学互相递纸条，所做歪诗现在一句都不记得了。结社是指我在班上组织“文学社”发展了好几个会员，记得有胡有文、王中秋、张梅生、肖长城等同学。我还用橡皮雕刻了“文学社”图章。我们凑钱去旧书店购买过期的文学期刊，交换学习，一起讨论。我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办班刊《春秋笔》上，自己写稿、组稿、排版、画刊头和插图，忙得不亦乐乎！记得创刊号刊头我画了一个大桃子，两边配的对联是：碧血千年热，红花此日春。黑板报一抬出来就引起了轰动效应。还有一次我写了篇文章论项羽是失败的英雄，化学老师胡宜泗看后大为赞赏，因为他曾被错划为“右派”，文章引起了他心灵的共鸣。后来我又被学生会聘去担任校刊《四中生活》主编，因此结识了一些外班和不同年级的同学——常兴、徐刚、潘显哲、彭德、金铿、阮平和等。现在还有联系的只剩下金铿和阮平和了。金铿继承了其父金月波老师的衣钵，诗书画印样样精通，现在仍在武汉老年大学任教。阮平和低我一届，历经磨难而仍然博览群书、心胸旷达，我们平时可以互相调侃戏谑，是我的“诤友”。那时候的武汉四中是男中，没有女生。四中110周年校庆我回母校时，看到男女学生正常交往，生动活泼，莺歌燕语，感到这才是应有的校园模式。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我们当年只能“移情别恋”，把当时当红的女明星作为自己仰慕的女神，如影星王丹凤、王晓棠、黄婉秋等都成了我们心中的偶像，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1965年高考后我在家里忐忑不安，一次我去学校想打听一下消息，听到两位老师边走边聊，其中一个老师指了指我对另一个老师说，这个学生考上了华师（华中师范学院的简称）。我听到这个喜讯后欣喜若狂，能够进入大学的殿堂，是多么令人自豪、神往的事啊！（选自《九曲原创》微信公众号有删节）

2021-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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