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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燕林

过慈氏塔，路上的车与行人明显变少。此时我站在丁字路口发呆。想当年这里何等热闹、喧嚣！向南的上坡路是吕仙亭街，洞庭南路的一部分。街两旁密密麻麻的青砖黑瓦老式铺面房一直排到三角线铁路桥，过桥是大工厂区。向东的下坡路呢，是先锋路，通往火车站，人来人往更加密集。

此时，我站在先锋路口，对着南边的吕仙亭街（洞庭南路的一段路）拍照。往南走不远，曾有一栋叫“广东大院”的房子值得纪念。我小学同学的同学住在这里，我见过这栋房子，至今还记得它的模样：坡顶屋，两层楼，坐北朝南，墙是红色火砖砌筑，大门在中间，以条石作门框，厚重的木门油漆斑驳，常年大开。上几级青石台阶进大门，中间楼梯上到二楼。楼梯和二楼楼板都是木质的。这栋楼住了十几户人家，皆为棉麻蚕茧公司家属。

广东大院建房之初是作为粤汉铁路岳州铁路工人宿舍。当时铁路工人由南方调来的较多，尤以广东人为多，这座房子被称为广东大院。1921年12月，时任中共湖南支部书记和中国劳动组织书记部湖南分部主任的毛泽东，在长沙新河车站铁路工人、共产党员程地广陪同下乘火车来到岳阳，在广东大院会见了程地广的好朋友、风泵修理工陆汉湖。通过陆汉湖召集十多名进步工人在广东大院二楼开会。名义上是老乡看老乡，朋友看朋友，实质上是毛泽东来岳阳开展党建工作，酝酿粤汉铁路工人运动。经考察，毛泽东吸收陆汉湖加入共产党。毛泽东走后，陆汉湖又介绍三名铁路工人入党。

1922年春，中共岳州铁路工人小组建立，党小组由陆汉湖、熊巽泉负责。

1922年9月9日，粤汉铁路工人罢工前夕，毛泽东又一次来到广东大院，他在罗权陪同下在广东大院与郭亮、陆汉湖等人举行紧急会议，对时局、罢工时机进行全面分析，详细讨论罢工方案、具体措施。

离广东大院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栋称为“德士古大楼”的房子，是美国石油公司在岳阳的经销店。这栋房子我没有见过，只在史料志书上读到。1922年8月15日，德士古大楼张灯结彩，粤汉铁路岳州工人俱乐部成立大会在这里举行。到会者约200余人，以各工厂工人为最，还有各团体人员莅会。俱乐部会员100多人，委员长陆汉湖。

工人俱乐部创办会刊《工人之路》，附设工人补习学校（又称工人夜校），夜校学员40余人，郭亮担任俱乐部驻部干事兼夜校教员。粤汉铁路岳州工人俱乐部、工人夜校办在哪里？没有记录，也没有建筑遗存。我估计，应该在先锋路一带、火车站附近，这里是岳州铁路工人聚居地。

郭亮是长沙人，1920年秋考入湖南省立第一师范，中共湘区区委书记毛泽东亲自介绍郭亮入党，并派他到岳州领导铁路工人运动。郭亮初到岳阳才二十出头，个子不高，精明强干；额头宽阔，双目炯炯有神。他在工人夜校教工人识字，传播革命思想。讲课深入浅出，生动活泼，激情慷慨，受到工人热烈欢迎。市民闻讯都赶来听“郭先生讲我们的心里话”，教室听众爆满。家住城北颜家巷的彭援华、彭利华姐妹俩常常跑去听郭亮讲课。

1922年8月底的一天，铁路工人阮康成、吴青山遭岳州铁路当局爪牙无理毒打。郭亮得讯后，立即以岳州铁路工人俱乐部的名义，向铁路当权者王世堉提出抗议，要求惩办打人凶手。当权者王世堉置之不理，还助纣为虐，将阮、吴开除。此事点燃岳州铁路工人反抗的怒火，郭亮认为罢工时机成熟，即向毛泽东报告。毛泽东立即批准郭亮的请求，并派何叔衡去武汉与湖北共产党组织联系，以共同领导这次罢工。

1922年9月9日，岳州车站1200余名铁路工人举行罢工，“岳州粤汉铁路工人俱乐部”大旗迎风招展，工人手持“驱除工贼”“发给双饷”等小旗。郭亮带头卧轨，遭到军阀残酷镇压，岳州铁路工人付出流血和牺牲，郭亮及10余人被捕。郭亮的被捕引发粤汉铁路武长段工人大罢工。

全国各阶层声援岳州铁路工人。还在读初中的彭援华、彭利华姐妹加入声援队伍，她们印传单、跑募捐，把父母给的私房钱都拿来捐了。在广大民众支持下，岳州铁路工人罢工坚持16天，取得阶段性胜利。25日，当权者王世堉邀请工人代表谈判，满足工人的所有条件，释放郭亮等被捕人员。28日，郭亮乘火车返回岳阳。那天，城里的居民和四乡农民几千人，拥到火车站欢迎郭亮英雄。众人欢呼：“劳工万岁！”

1922年10月中旬，粤汉铁路武长段工人大罢工如火如荼进行时，岳州车站全体工人在先锋路（当时叫车建路）举行粤汉铁路岳州车站工会成立大会。城区工商学各界均派代表参加致贺。正是在这次大会上，车建路更名为先锋路。大家一致认为，铁路工人应该做革命的先锋，一定要将罢工进行到底，不达目的决不收兵。

粤汉铁路武长段工人大罢工10月25日取得最终胜利。11月1日，粤汉铁路总工会成立大会，郭亮被推选为粤汉铁路总工会秘书。同时,湖南省工团联合会成立，毛泽东当选为总干事，郭亮担任副总干事。

我走到先锋路尽头，一排蓝色建筑挡板拦住视线，里面正在修路。原止于先锋路的建设南路现在正在延建、扩建。老火车站、老月台都拆除了，成为新路一部分。站在原来月台位置向两边看，宽阔的水泥路伸向天边。

先锋路，是一条布满革命者履印之路，堪称岳阳“红巷”。100年前，毛泽东在这里播下一粒红色火种；100年来，这里奔涌着一批又一批革命勇士，他们以年轻的热血焚烧旧世界。

2021-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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