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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

萍

老同学海林给我发来一组岳阳楼照片，坐在旧金山五月浅浅的夏阳里，我的缕缕乡愁又被勾起了——岳阳楼，我心中永远的白月光。

记不清一生去过多少次岳阳楼了，我是背靠岳阳楼，喝着洞庭水长大的。就像天上人间一场眷念，我懂她的华丽苍凉，她懂我的魂牵梦绕。

小时候的岳阳楼，古韵悠悠，慢性子，夕阳缓缓落进洞庭湖里，深蓝色的天幕贴着岳阳楼的剪影，悬挂在洞庭湖上，缥缥缈缈，影影绰绰。岳阳楼西临洞庭湖，东北角是岳阳市一中，正东面是3517工厂，向南是洞庭路完小。

市一中朝西的教学楼走廊窗口正对洞庭湖，伸出脑袋可看见岳阳楼。我的不少同学，也许是与岳阳楼背靠背长大，多少沾了一些名楼的仙气，性格鲜明，聪灵精怪，爽快炽烈、人情浓厚、心胸开阔，久而久之变成了守护岳阳楼的一种精神品格力量。

岳阳楼正对面一条短街通往3517军工厂，此乃岳阳第一大厂，大门有警卫站岗。那个年代在3517工作，是一件令人很自豪的事情。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很多人都穿过3517生产的解放鞋，舒适耐磨，行走轻便。生活中有的人文历史不是活在书上，而是活生生落实在“一方人”的身上脚上。

早年住在楼前街的同学，岳阳楼公园自然成了他们家的后花园，我也常常跟着他们进公园里玩、看书、偷窥那些谈恋爱的青年男女。那时的恋人不牵手，一般在“岳阳门”洞口边的城墙树荫下石条凳上坐着说说话，眺望洞庭湖。

岳阳楼斜对面的洞庭路完小，从这里也走出去过一些名人，其中包括我的小学同桌中科院首届经济学博士旅美经济学家李拉亚，他曾获得过孙冶方经济科学奖。看了我的《遥远的趣事》散文后，有位纽约的岳阳老乡说：一个小学班级，走出了经济学家、书法家、摄影大咖、运动健将、作家……下次回故乡，一定去拜访你们小学时的神仙老师。虽是玩笑，但我觉得，作为岳阳楼的芳邻洞庭路完小出来的孩子，朝朝夕夕，耳濡目染，熏陶其心，浸润其骨，或许血液里都会带着岳阳楼历史文化因子长大成人。

老岳阳街上，从城南到城北，从岳阳楼到洞庭湖，在武汉读大学多才多艺、吹拉弹唱样样行的我的舅舅赵锡寿，广州美专毕业、艺术家洋派范的徐克勤，热爱唱歌绘画的王锦汉都是那个年代的新潮派青年。

我从小和外婆、舅舅一起生活，“文革”前一个暑假，舅舅在岳阳楼公园打临工画画赚学费，主要是对刚建好完工的怀甫亭的廊柱和飞檐天顶进行彩绘，报酬为每天两元，印象中好像有五人，其中我只认识徐克勤和王锦汉。徐的头发自然卷，经常穿一件不太干净的夹克衫，架副黑框眼镜，皮肤白皙，瘦高个儿，活脱脱就是电影里穷困潦倒，颠沛流离的艺术家形象。徐还真演过电影电视。舅舅有个一中同班同学叫廖炳炎，先后在湖南潇湘电影制片厂和湖南话剧团当演员，省话剧团任团长，廖炳炎的儿子廖凡是一位知名影视演员。因徐克勤的长相和气质比较洋气，廖炳炎便邀请徐扮演电影和电视剧中的外国人。

舅舅说王锦汉性格开朗活泼，喜爱唱歌和画画，还担任过一中文工团的主唱，朗诵也不错，后来王又爱上了摄影。90年代，徐克勤陪从重庆回岳阳探亲的舅舅去过岳阳楼，王锦汉还帮我们照过相。岁月无情，如今舅舅老了，徐克勤、王锦汉、廖炳炎都去了天堂，但总有一些往事和如画的人生片段历久弥新。

“楼观岳阳尽，川迥洞庭开。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李白眼中岳阳楼雄伟壮观，洞庭湖浩渺宽广。我儿时眼里，太阳下的岳阳楼雕梁画栋，金光四射。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水天相连处，白帆若隐若现，我坐在高高的脚手架上，看舅舅他们画画，湖面上吹来一阵阵凉爽的风，舅舅兴致来了，一边画画一边教我背：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长大后，我才渐渐领略范仲淹《岳阳楼记》描述的洞庭湖的无穷景致与岳阳楼的博大精深。

90年代我曾经当过一段时间办公室副主任，其中有一项工作是陪同全国各地来开会、交流考察的同仁参观岳阳楼。那时还没有导游，一般都由当年任财政局副局长远大为讲解。从唐宋元明清五代岳阳楼屡毁屡建，到岳阳楼的历史变迁；从滕、范二公生平，到“双公忧乐情”的精神世界……岳阳楼的历史文化在远局长博古论今和标准普通话的诠释下，生动形象，听者无不佩服。

后来远局长调到地税局任局长，此时也开始兴导游。而但凡有重要的客人游览岳阳楼，我也会把从远局长那儿瞟学来的导游技艺，对岳阳楼朝代更迭，文人骚客，把酒临风，词赋诗篇，动人传说，尽情发挥一通。有一年正值岳阳楼上秋风劲时，我陪省财科所两位领导登岳阳楼，讲到一代诗圣杜甫当年穷困潦倒，驾一叶孤舟孑然一身由川入湘，游览岳阳楼后留下名句“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我感情充沛，滔滔不绝，讲得十分投入忘形，深得上级领导赞许。

回过神，再看看老同学海林釆用无人机从空中接近、俯瞰的岳阳楼，她有一种大气磅礴中的精巧之美，色泽明艳、立体感超强，在阳光的直射下，像一颗宝石……

岳阳楼是岳阳人的胎记，走到天边也不可磨灭。热爱故乡，应该是一个人的本分，赞美故乡，更是一个海外华人不变的情怀！

2021-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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