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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求您来生还做我父亲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岳阳日报
央求您来生还做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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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岳斌

两年多来,睡梦中,惊醒后,我嚅动着嘴唇,喊过您千遍万遍。倘若喊破嗓子,您能听到,您能应答,我愿和血大喊:父亲!

八百多个日夜,八百多次数着星星而眠,八百多回瞪眼晨光透进窗帘,我想抹去,我想掩埋了这个日子,因为它像一座越来越沉的山压在我心头,窒息着我的呼吸,推也推不开,撬也撬不走。

2012年农历二月初四,一个天杀的日子。等不及我匆匆的脚步,来不及交代一句,哪怕是叹息一声,冷血的死神就倏然将您带走了。短短两个小时,我的离去与再来,您留给我的是心脏起搏器上急速拉平的一条直线,您留给我的是眼角一滴转不动的浊泪。八十一年的人世沧桑,几十载的父子之情,就这样喊走就走,容不得半点商量。两年多来,这滴泪一直在我心底里击打着,都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一生连眉头都没皱过的您,怎么哭了?我想弄明白,可至今也没有明白,父亲,这是您敌不过死神用生命击发出的最后一滴无奈的泪吗?这是您责备我没有与您并肩抗拒死神而怨恨的泪吗?

父亲,我真的好内疚!几十年了,从我懂事起,您总是挺直着身板,从没住过医院。每次回乡下看望您和母亲,我叫叔的长辈们总是拉着我的手由衷地赞叹您的硬朗;我的亲叔叔,您唯一的亲弟弟回回跟我说会走在您的前面,我安慰他放宽心,有啥病痛就上医院,病榻前端汤递药,我可能做不到,但找一些名医帮衬一些药费我还是能做到的。可是您这次进医院,我却让您进了这家不起眼又偏远的医院。没有请专家会诊,用的都是普通的药。我太自私了,送您去大医院,请医术高手给您检查,我办得到,给您用对症的药,再贵的,我也愿花钱。可是,我不想让他人知道您在住院,我怕大医院人多眼杂,我天天还沉浸在保密到司机都没察觉到您在住院的喜悦中;我粗心地以为,您寿眉长,还有好些年日子,偶尔的病痛只是一台跑久的汽车,总免不了要修修补补。早知如此,我会毫不犹豫地送您进大医院,与您的生命比起来,其他的,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啊,父亲!该来的人送上的情,我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找机会还上,不该来的人送的礼,我可以想办法退还。如今我留下了一个好名声,可是我没有留住不该走的您啊,父亲!

正月十七日您来就医,母亲只在电话中说了句:“你父亲来了。”母亲放心地把您的康复托付给了我,更不用说您的生命。十来天的时间,笑着告别母亲的您再回到您熟悉的家时,已经是眼不能睁,口不能开,只有微微的体温无声地向母亲诉说您对她今后要孤独地承担风雨的牵挂。我没有救住您,我已对不起您,我让母亲相濡以沫几十年的伴走了,我又怎么对得起她啊,父亲!

您离开人世的头一天,跟大姐交谈,说冬天里乡下还是冷了点,过几天出院了,先不回去,就到大姐家住。您告诉大姐,说年前没答应我,现在想通了。正月初一陪您去看了给您租的房子,您挺喜欢的,要把我母亲接过来同住,还说不要让我承担全部租金,您从退休工资里贴进去一点,以后周末子女们都到您那儿去,吃母亲做的饭。您还告诉大姐,我曾计划陪您五月去外省游玩,还问大姐愿不愿意同去,笑大姐晕机。您说这些话时皱纹里都是喜悦。谁知,这么简单的一桩事竟成了您终生的遗愿,成了我今生永远的遗憾!

父亲,我真的好后悔!这些年,您每次来城里小住或过年,要么是住在大姐家,要么我安排您和母亲在宾馆里住,我想让您住着方便、住得暖和,怕您爬我家没有电梯的楼受累,压根儿就没思忖过您内心是怎么想。您走了,大姐泣不成声地告诉我,她好多次陪您到我家旁公园爬山,您站在楼下的广场中间,久久望着我家的窗户,喃喃地对大姐说:“三伢家的灯是亮的。”大姐有时说陪您上去坐坐,您说:“他们忙啊!”大姐拽着我哭着诘问:“你知不知道,爸只想去你家走一走,哪怕是水都不喝一口,只在你家门口站一站,你知不知道啊!”

父亲,您最后一顿晚餐,我把您接到我楼下的小餐馆里吃饭,我点了您爱吃的水煮鱼头。吃完饭,我想都没想就把您送回了病房。早知那是您生命的最后一晚,我背也要把您背上楼,让您在我家度过这人世间最后的时光。都道苍天有灵,可是此时此刻,它却为何不给我半点暗示?到如今,我一万个愿意想搀着或者背着您到家里来,可我永远也办不到了啊,父亲。两年多来,您喜欢吃这家小餐馆菜的孙儿,我的儿子,再也不肯走进这家餐馆,小小年纪的他说,走进去,受不了啊。

父亲,我真的好心痛!这些年,生活上您关照不了我们,但您时刻都在关注着我们,您处处为我们着想,不愿给我们添半点负担。而我,对越来越老的您关心甚少。每次打电话回家,若是您接了电话,您回答一声:“我好哦!我叫你妈妈接电话。”电话直到挂了没跟您说上第二句话。您八十大寿,亲友们早早地鼓嚷要喝您的寿酒,我怕来客太多,对我造成不好的影响。您早已洞察了我的心事,日子临近时,从没求我办过什么事的您,向我提出:“你带我到哪去躲一天吧?”生日那天,我邀上兄弟姐妹陪您和母亲来到省城,逛了逛动物园和植物园,随便吃了点。一想是您的八十大寿,这么简单,我心中掠过一丝愧疚。

平常陪您和母亲去商场,说给您买件衣服或鞋子,您总是一口回绝:“我有哦。”但又不忘悄悄地说:“给你妈妈买。”我们也就没给您买了。2012年春节前,儿子跟我说爷爷身上衣服好薄。我们第一次没有事先征询您,就给您买了件羽绒袄,从试穿后到您离去,您一直穿着,我们才懂啊,父亲,您其实也怕风刀与霜剑,只是不想花我们的钱。父亲啊,如今,我想花钱给您买衣御寒,买鞋暖脚,我到哪去花钱,买了又到哪儿送给您啊,父亲!按照乡下习俗,抹了最后一个澡后,我脱下了贴身的内衣给您穿上,这一件薄薄的内衣怎么抵得了阴曹地府的阴冷,更何况,这老天还在纷纷扬扬飘着冰冷的雪?

父亲,这两年多里,您孤身一人每天在何处吃饭又在哪里睡觉?您生病过吗?一路上有没有药店?您的衣服有谁帮您洗吗?您有亲朋陪伴吗?我好想知道答案啊,父亲!

父亲,人有来生吗?倘若有,我想求您再做我的父亲,我再做您的儿子,好好孝敬您,弥补我今生的莫大的憾恨啊,父亲!

99C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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