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黄军建
母亲是位贤淑皆碑的慈母,今年79岁了。她19岁嫁入黄家,育有四男三女。母亲20岁时生我,正逢国家极端困难时期。
记得我两岁时,大队吃共产主义大食堂,每餐每人一两半米。母亲每天早起晚睡,还要出工,自己每餐只吃半两米的稀饭和一把野菜,饭留下让我吃饱。每餐在大食堂蒸饭,我的是一小钵子白米饭,母亲的却是一碗稀水粥。
到我五岁时,又逢国家三年最困难时期,她总是自己天天吃野菜,也要把饭让给我们兄弟。母亲因吃不饱,营养不良常常晕倒,我们一边哭,一边扶起母亲,可母亲醒来仍笑容满面。这一年,全国都揭不开锅,饿死了不少人,而我们家也餐餐是糠头饼、燕子花饼、茴藤粥。有一天,吃了糠头饼,大便拉不出,母亲就帮我用手抠,又脏又臭,母亲从不嫌弃儿。随后,我也因营养不良等原因,一场病后眼睛瞎了。爹爹说,所有郎中都诊了,这双眼看来是冒法子了,可怜这么小就瞎了一双眼,以后怎么过啊!母亲含辛忍泪,背着我到处寻医找药,把最有营养的东西都让给我吃,眼睛竟慢慢复明了。
因家中子女多,我要帮父母做事而耽搁了上学。上学晚,在高小只读了一年,便跳级入了初中。这时,家中已有七口人吃饭,母亲天天起早贪黑,一家人的衣着、鞋袜,每年的肉猪、母猪,纺线织布,衣食茶饭,全由母亲一个人支撑。我读书每天带饭,母亲总是为我早早准备,把家中最好的菜让我带到学校,要买纸笔时,母亲总是偷偷地给我两角钱。
家里无论来了什么客,母亲总是极其热情,杀鸡打蛋,但自己从不上桌一起吃饭。平时,全家人一起吃饭时,母亲也总是上桌最迟,吃的最差的,把好菜让给父亲和我们弟妹。记得小时候,家里杀了鸡,鸡脑壳和鸡爪没人吃,每次总是母亲一人包干。直到30岁后,我还总以为母亲喜欢吃鸡头、鸡爪、鱼头。
父亲性格刚强,脾气暴躁,父母之间几十年吵架不下百次,母亲总是弱者。有时冬天半夜两三点,母亲被赶出门外,在清冽地寒风中,她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怕儿女们冻着。记得有一年冬天的三更半夜,母亲生气冲出家门。我惊醒后,摸黑到外面到处找母亲。等我找到时,母亲冻得全身发抖。进屋后,母亲没有再睡,而是驾车纺线,一盏小煤油灯相伴纺到天明。我也坐在一旁,陪母亲纺线。为了纺线的机声不影响孩子们睡觉,母亲在纺车轴上缠上棉花、抹上油。最多时,母亲一晚上纺过四两线。“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们全家的衣着,全是母亲晚上纺出来的。
母亲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她从不言累,从不言悔。白天出工一天回家后,把家务干到很晚很晚,再一看明天还没有早饭米,怎么办,母亲就和我一起想办法。那一年,我外公在邓受工程点上帮忙煮饭,我和母亲很晚到那里,找外公要了几斤米。回来的路上,在刘公塘路上发现前面有一个人影,母亲立即拉着我往冬水田里跑,一直跑到家。生产队里夏收秋收时,由于家里吃的粮食不足,母亲总是要求我和弟妹捡禾线(稻穗)。晚上母亲将我们捡来的禾线一根一根用手捋下来,放到瓦坛子里,再用锄把碾,碾出的糙米就是最好的口粮。在母亲心里,即便自己不吃,也不能饿着儿女们。
母亲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全家九口人,每人每年要两三双鞋,一年要做二十多双鞋,全出自母亲之手。每年过端午节回外公家做客时,我们姊妹七人,每人都能穿上母亲做的一双花凉鞋,可又有谁去想过母亲的辛苦与劳累呢?每年过年前,母亲总会把匠板师傅请到家里来做半个月的衣服。那时的农村,一年中能有裁缝师傅来家里做几天衣服的,算是上等家庭了。等到过年时,全家人总是一身新衣。黄光辉是我的同学,几岁时,母亲就走了,他常常跟我说:真羡慕你,有母亲比什么都好啊。
母亲是非常赞成我读书的。她常说,一个家的大崽一定要送他多读点书。当父亲有时因家中人多劳少而想让我回家顶劳力时,母亲总是坚决反对。有时父亲要我请假提砖、砍柴时,母亲也坚决不让,一直到我高中毕业,母亲为此付出了数不尽的心血。
我十七岁当兵去了部队,后来弟弟也去兵团当兵,母亲因为想念我们几乎哭瞎了双眼。我结婚回岳阳后,夫妻上班,女儿晶晶一岁后只好送到乡下母亲那里帮忙带。母亲含辛茹苦,一直带晶晶到两岁,随后又搬到岳阳城里,一边帮我带孩子,一边帮我料理家务。在岳阳18年,直到我女儿读大学后母亲又回到乡下。尽管我们一再恳留,母亲执意要回乡下住。在乡下,母亲一刻也没有闲着,喂鸡养猪。今天给儿女送鸡鸭,明天给儿女送鸡鸭蛋。每到腊月,把全家需要的腊鱼、腊肉、腊鸡一应俱全,全部熏好。
母亲的脸是一张布满笑容的脸,她因儿女们懂事听话、家圆业就而高兴;母亲的手,一双长满老茧的手,几十年无怨无悔,为儿女们不停地拾掇着一切;母亲的心,始终为儿女们跳动着牵挂着:她心里只放着儿孙和别人;母亲的头发,斑斑白发——今天这个好吗?明天哪个有什么事吧?全是因为不停地操劳着这个庞大的家庭和家业;母亲的皱纹是清晰的,一条一条都刻着她为儿女平安幸福操劳的痕迹,每一道都烙印着她历经的沧桑。
我们为有这样的母亲而高兴、自豪;我们为能侍候、陪伴母亲而高兴,自豪。
99Cms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