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红薯泛起的烟火味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岳阳日报
红薯泛起的烟火味

来源:

-->

◎仇文勋

我的老家桃林,那山,绵延起伏,灵秀葱茏;那水,甘甜清冽,溪流如母亲纳鞋的棉绳,拉呀拉,长长的,弯弯曲曲地在山沟穿行。山与山中间的冲积地带,被农民用锄头翻来覆去,种出很多作物:油菜、棉花、黄豆、芝麻、花生,但出产最多的是红薯。红薯在临湘京广线以南叫茴,路北叫苕。

已经无法考证谁开垦了脚下这片土地。一代又一代,时光堆叠,土壤掺杂着兴荣的杂草,和着农夫淌下的汗水,搅拌成了脚下这片沃土。一场雨水下过,栽插在地里的薯藤发芽了。生命总会倔着劲,向着阳光引颈。只需半个多月,茴藤就爬满了地,像墙上的爬山虎,青葱葱铺成一片,而睡在地下的红薯,一边做着美梦,一边贪婪地吮吸着土地中的日月精华,挺起了滚圆的肚子。收获茴是在深秋或者初冬。大堆的茴被一担担地挖回来,在队里的禾坪里、仓库里堆成了山。那时候,我们家是“四属户”,父亲是国家干部,在很远的地方工作,由于只有母亲一个人赚工分,家里年年超支,队里分发口粮的时候,自然会粮少茴多。小时候我体弱多病,吃饭的时候,锅里米少红薯多,母亲揭开锅,拿起小碗盛出一碗米饭给我,然后自己装出一大碗粘着饭粒的红薯,默默地坐在旁边吃着,那东西难以下咽,有时噎得不行,就端来一碗菜汤,伸长脖子努力地填饱肚子。长大后,才明白我吃白米母亲吃茴,那是母亲对我的疼爱。那情景像个魔怔,在我脑海里至今挥之不去,以至于有一次女儿买来几个红薯煮在饭里,我便大发雷霆,儿时的记忆,钢针般扎痛我的心,让我联想到母亲的苦难。

烤红薯就不一样了,它很香。庄稼种植是需要火土灰的。队里砍了很多的柴草,和晒干的田土码在谷场上一起烧,灰垛被烧得通红。用棍子在灰堆扒拉出一个火洞,丢几个红薯进去,盖上灰土,半个时辰后挖出来,红薯表面已经变得乌漆麻黑,包裹了一层盔甲般的硬壳。轻轻在地上砸几下,去掉糊层掰开,盐蛋黄一样的薯肉,飘着甜香,牵动你每一个味蕾。

我们家的菜园子里,种过几棵小茴香。把种子收起来晒干,等收了红薯以后,将红薯去皮焖熟,放些芝麻、小茴香、橘子皮丁一起捣烂,在刨光的木板上刮成薄薄的红薯片晒干,切成块,用油一炸,黄澄澄、脆酥酥、香喷喷,咯嘣咬下一块,那味道绝了!

汪曾祺说:四方食事,不过是一碗人间烟火。女人总是“烟火”高手。茴洗净,放在粉碎机里打成豆腐渣一样的原料,加水搅拌,纱布过滤,沉淀一两个小时,茴的淀粉沉淀到盆底,倒掉棕色的废水,再加清水搅拌后沉淀,反复再三,剩下白花花的淀粉精华,加水搅成糊状,铁锅的水旺火烧开,用勺子舀一点倒入铁茶盘,荡匀连盘放入沸水中烫熟,扣在纱网上晒干。一排排的粉皮,薄薄的、圆圆的,摆在晒场上,晶莹剔透,煞是漂亮。天冷时煮几碗肉汤或者鱼头,炭烧火锅中加入茴粉,再加点剁辣椒和蒜苗,那味道爽嫩、Q弹而又筋道。

茴糖是年终做切糕的必备之物。同样是洗净煮熟捣烂,然后加入水搅成糊状,用土布做成的袋子滤去渣,汁液中加入晒干的大麦芽磨成的粉,倒在大桶里冷却几小时,生活的甘甜,就在勤劳中不断升华。将其倒入一口大铁锅,先用猛火烧开,再转小火慢慢熬干水分,形成小半锅棕红色饴糖,用筷子搅一下,能拉出长长的白丝,放在炒香磨碎的米粉上搓成长条,切成一小段一小段,那便是我们儿时不用钱买的糖果。

由于工作关系,今年去龙源大山里调研,在农家吃饭时,主人端出一盘酱色小窝头,夹了一个放在嘴里细品,甜甜地透着一种香味,但分明不是荞麦,也不是葛粉和蕨粉,问何物,主人说,将红薯丝晒干,磨成细粉,调水做成后蒸制而成,俗称“茴丝粑粑”。不一会,茴丝粑粑被一扫而空。

我突然脑洞大开:茴丝粑粑是美味的健康食品,我的老家过去不也盛产茴么?如果开一小厂,加工茴丝粑粑速冻食品,不也是致富的好门路么?于是兴冲冲地驱车回老家。寻遍所有的冲冲叉叉,可惜当年被砍得光光的阡陌已经无处可寻,山间小道被高高隆起的柴草覆盖,参差的灌木已掩住了那曾经爬满薯藤的山坡。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莫名的隐痛,仿如儿时失落了一本心爱的连环画,忍不住将一声瘦瘦的叹息散落在我的故土……

2021-09-25

00:00:00:01070610http://192.168.99.30:8088/pc/content/202109/25/content_10706.htmlnullcontent_10706.html11红薯泛起的烟火味/enpproperty-->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