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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宗仁
1984年正月,春寒料峭,我来到时丰中学报到。穿过几株油桐树,在一栋老旧平房前的走廊上,碰上学校的王牌语文老师江甲中老师。他见我披一件长及下膝的军大衣,劈头一句:“军代表进驻时丰中学啦。”作为时丰中学毕业的学生,转眼又成为学校的老师,本已有些情怯,再加上刚从小学调来,心怀忐忑,江老师这么一揶揄,我的脸刷地红了。只好望着尚未逢春的油桐树苦笑。其实此时,我已握紧拳头,卧薪尝胆、凤凰涅槃的成语在心里燃烧。青春就是这么励志,好比是生石灰,越是泼冷水越是焕发出热情。
第一个学期,也是学校的考验期,说白了就是试用期。校长不放心,只让我教了两班语文课,班主任也没给当。母亲常在耳边叮咛的两句话成了我的座右铭:扎紧腰带做事,踮起脚尖做人。学校有什么中心工作,校长总要给我压担子。比如出一期黑板报、编一份工作简报、代几节政治课之类。我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把在师范学到的诸如粉笔画、五线谱等等的一些皮毛,悉数用上。我编印的“杨柳青”文学小报和油印刊物“池荷”,成为了学生们炙手可热的“掌中宝”,那种喜爱的程度,可以用“追捧”一词来形容。
青春激情的挥发有如油桐花盛开时的奔放,白色的喇叭花一枝一枝的吹拉弹唱,释放的是不竭的能量,流泻的是旋转的音符。生命能不能爆发,关键是有没有人擦亮燃点。桐树一旦逢春,桐花的蓬勃势不可挡。当年暑假,一场大胆启用年轻人的人事制度改革如春风化雨。大潮汹涌,我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虽然还有点措手不及,有些晕头转向。我由一名普通教师一夜之间成了校长的帮手:教导主任。那时的感觉就像是从未恋过爱的小伙子突然推入了洞房,揭开盖头,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教我如何心尖不颤抖,幸福不爆棚。第一次的全校教师例会上,我语无伦次,完全乱了方寸,众目睽睽之下败下阵来。这是我人生很重要的一次淬火,虽然经历剧痛,却也浴火重生。雨打后的桐花,地上残败一片,树上却是青果丛生。
一个大家庭的温暖让我走出了青涩和懵懂。从校长、老师到师姐师弟,都给予了我包容、呵护与温暖。1985年,第一个教师节,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也就是这一年,我被推荐考入岳阳教育学院脱产进修。记得当时的栗山学区只有一个名额,原本另一个乡的尹老师已报了名。当领导听了我强烈要求学习的想法后,主动做了尹老师的工作,把名额让给了我。这个机会完全是尹老师的自我牺牲与放弃成全的。一个人的快速成长,并不是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往往是机遇加人缘。油灯是否明亮,全赖适时拨去烟花的人。
两年进修结束,我又“社来社去”回到了时丰中学。记得当时有4个初中二年级班,进入初三后,要重组成三个班。其中一个好班不动,另三个班按成绩搭配拼成两个班,我担任其中一个班的班主任兼教语文。也许是我讲课喜欢掉书袋子,天南海北古今中外一锅熬,学生爱听,肯学。也许是22岁的年纪牛犊气盛,善于把现实与理想勾兑后煽情挥洒,班上的学生全被点燃了,一个个都是冒着热气憋着志气闪着灵气,“雄赳赳,气昂昂”,一鼓作气迎中考。这个班打了大胜仗。破历史的上了六个中专一个一中。其他也都顺利进入高中。
一年半以后,一个消息陡来:县教育局借调我去人事股工作。江甲中老师,告诉我时,讲第一遍我没有理,讲第二遍我回了回头,“莫逗我!”讲第三遍,说是真的来了电话,明天就去报到,江老师自己还搬出他老婆来作证。
我回头看了看站成一排的油桐树,不及长叶,似乎就有花骨朵争先恐后燃起了鞭炮。我泪流满面。
离开教育战线二十多年了,回过头来看,当教师的那几年,给我后来的工作打下了深厚的基础。我庆幸,我曾经是老师。
99C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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