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刘燕林
“胜恩婶明天要来了!”头天晚上,老公告诉我。我与老公就分工,他接到胜恩婶到达岳阳的电话后就去接老人家,然后打电话告诉我,把胜恩婶的身材给我描绘一番。我便早点下班,到商场给胜恩婶买一件棉袄,衣服样子我早就看好了。七八年未见,不知胜恩婶身形变化大不大。
第二天上班,十点忽然接到通知,要去会展中心开电视电话会议。路上,我按胜恩婶留下的号码打过去,却是胜恩婶的隔壁邻居接的。她一口浓重的河西话,说,胜恩婶一早就出门,好像是去了岳阳。我给老公发短信,把这个新情况向他通报,另外手机攥在手上不离手,因为调成了振动。可是一上午手机没有动静。
中午回到家里,我和老公都疑惑起来:怎么还没来呢?便给胜恩婶的女儿打电话,得知改期了。我们商量:胜恩婶眼睛不好,老人家在外面跑不方便,这个周末咱们去河西看望老人家。
晚上七点,老公在外面吃晚饭,我在王家河畔跑步。忽然,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一个浓重河西口音的男子打来的,终于听清是胜恩婶来了——她坐广兴洲至岳阳的班车来到岳阳,刚刚下车,站在路边等我们去接。手机机主是班车司机。哎呀!天已大黑,我赶紧给老公打电话,他去接,我跑步回家。
半小时后,胜恩婶接回来了,她老人家左手一只鸡,右手一箱鸡蛋。哎呀!我赶紧把她请到沙发上安坐好,泡好热茶。老人家下午五点就出门了,堵车等各种因素七点才到岳阳。我快速下了一碗面,面里放了鸡蛋、青菜、胡萝卜丝,再加一勺腊八豆。老人家吃得特别香甜。她一边吃,一边说:“我的儿呀,你真是能干呀!你人长得好看,面也做这么好看,有红有绿有黄呐!”
胜恩婶居然提出要回去,说晚上九点钟还有回广兴洲的班车呐。我们当然不答应。把她带到客房给她看:“干干净净的被子准备好了,新毛巾新牙刷准备好了。”胜恩婶便安安心心地坐在沙发上,与老公长篇大论地聊家常。河西话好懂,但讲急了我就听不懂了。看着老公端坐在沙发上,胜恩婶在另一侧沙发趋向老公切切地讲,我恍恍惚惚回到以前的画面里。
以前,胜恩婶喜欢搬把小椅子坐在我婆婆身边,身子趋着我婆婆切切地讲话。偶尔,我婆婆插一句,或连续几个排比句,胜恩婶发一下愣,又开始切切地讲。我大部分听不懂,蹦出些名字我也不熟,我只上前加水,或切了西瓜端上来。胜恩婶对我笑一笑,夸一句“几好看的女子哟”,又转过身跟我婆婆拉家常。
胜恩婶是我婆婆的闺蜜,她们从1958年至2008年,整整五十年的友情。我结婚以来,家搬了五处,胜恩婶追着我婆婆的脚印,都一一来访过。我婆婆有八个子女,我婆婆在哪个子女家里长住的时候,胜恩婶总会去看望她的闺蜜我婆婆。她们初识的时候,我婆婆是32岁的年轻媳妇。虽在乡下作田,却也身材高挑,果敢麻利;胜恩婶22岁,是镇上卫生院的女医生,又有文化,又长得漂亮,绷俏绷俏的。她们之间因缘际会,于1958年结识,相扶相助五十年,直至我婆婆2008年去世。提到胜恩婶,我们全家人都想起婆婆。看到胜恩婶,想到胜恩婶的旁边应该有个端坐着的婆婆,画面才匀称完整。
胜恩婶到我家卸下鸡和鸡蛋,就光手条脚的,什么也没有带。她真的是准备放下东西就回广兴洲的。第二天早上,我找了女儿的斜挎袋给她,翻出一个未开封的不锈钢杯,洗干净,灌了温水,让她以后出门在外路上有水喝。又拿了一包抽纸、几个苹果放进袋子,还悄悄在袋子的夹层里塞了一个红包。胜恩婶看着我做着这些,一个劲地说:“我的儿呀,你真是过细呀。你姆妈就是说你这个媳妇实在、实诚,越处得久越晓得你好。”我听着这些话,又想笑,又宽慰。想笑的是,河西人夸起人来真舍得用词汇啊!不像我娘家东乡人,只会沉默寡言,只晓得用行动表示。宽慰的是,婆婆没有因为我年轻时的不懂事而抱怨我,而是在默默与我相处的表象下,暗暗带着欣欣然的心情。
与婆婆相识二十年,婆媳之间有各种误会,婆媳之间很少面对面做各种沟通。就这样二十年来,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回想起来,我们婆媳之间,有一些细节让我今天回忆起来暖流上涌:婆婆看着我两岁女儿满场跑的时候,跟我讲她自己两岁时坐在池塘边,双脚拍打着水花花,两只手剥莲蓬吃;我搀着她走在荣家湾县城的街上,熟人问:这谁呀?婆婆轻快地答:我三媳妇呐!我给她买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胳膊给她套进去……
婆婆离开我们整整七年了,我们有整整七年没有看到胜恩婶了,我们也整整七年没有看到胜恩婶与婆婆在一起家长里短聊天了,以后也永远不会看到了。
胜恩婶今年七十九。老人家身子骨还硬朗,只是眼睛视力比以前更差了。看到胜恩婶,我们依稀还能看到胜恩婶与婆婆在一起的画面。希望胜恩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希望年年听到:胜恩婶要来了!
99Cms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