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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年的春节刚过，有人就注意到，老余没事就在办公楼后面院内东南角的围墙下锄草。锄草就锄草吧，也许是那里杂草丛生，他有点看不过去罢了。没有人太在意。

老余是我们单位的“一把手”，年纪也算是大的，过了五十。年前从一个县局调来我们单位。他是从市局下去的，在“一把手”的任上干了六年，据说政绩也不错。只是老余这个人有点自负，一些人背后就说他有点“傲”。这一点“傲”自然难免要抵消他一点点政绩。我们单位偏在城郊，在整个系统内算是一个小局，任务和人员，比一个县里的局，要小得多。可能老余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从一个大的局调到一个才成立的小局。这就像是一个挑惯了百斤担子的人，现在只给他挑五十斤，有点不适应了。

有人站在办公室的窗口，默默地注视老余。

也有人关着门，悄悄议论：他这是有情绪呢。

过了几天，老余把那角落里的好大一块杂草都锄掉了，在那里挥锄挖土。又过了几天，大家就发现，整整十几小块长方形的地，在他的锄头下成形了，且沟是沟，垄是垄，整齐，周正，很见功夫，不是侍弄过土地的老手，那肯定做不出来。

原来老余是在开垦菜地，他要种菜。

局里年纪大的徐大姐跑过去对他说：余局，原来好多人都在这里种过菜，没有一个种成了的，这地不长菜。

老余嗬嗬一笑：是吗，我试试。

徐大姐是个直肠子的人，说：试过的人多了，别试了，再试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她嗓门大，好多在办公楼里的人都听到了。

转眼就立春，天气暖和了，几场春雨下过，老余在一畦一畦的菜地里，种上了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菜苗，品种还很多。吃过午饭，大家就围在菜地边，指指点点，嬉笑着，议论着，这个菜长得好，那个菜长得不好，甚至是下午下班了，一些人看到老余在菜地里忙着施肥、浇水、拔草，也要过来观看一番。

可是好几个星期过去了，那秧苗就是不肯长，有的瓜秧长到半人高，好不容易爬到了架子上，就不再朝上窜了，甚至还把头垂下来，好像是一个跳水员，站在跳台上，犹豫着，到底是跳还是不跳？辣椒树倒像是挺给老余争面子，一株一株长到了大腿高，一些枝杆上还冒出了一圈圈润白的花。西红柿的秧苗长得也蓬勃，一株挨着一株，很快就有了茂盛的势头。

大家都盼着老余的菜能成气候，却还是被徐大姐说中了——老余的菜都没有生长出来。特别是长出来的辣椒，一团一团，只有手指甲大，像是没有打开来的花蕾，有的虽然长开了，却只有小孩子的小指头大，且还是朝天长着的。

老余对大家说，你们没有说错，这地的确长不出菜。但长不出菜，不是人的问题，是土壤的问题。他让办公室把这些菜地，一块一块全分到各个单位，由这些单位负责，搞集体劳动，把里面的土壤全部挖出来，拖出去，又到附近村里，运来村民被征收了的菜地里的土，一块一块填满。重新栽上菜苗后，很快就长出了生气勃勃的各类蔬菜。

菜地里长出来的蔬菜都被机关的食堂消化了，大家吃得很开心。有些干部下班时，还会悄悄跑到菜地里去，扯上几把带回家去。老余看见了，权当没有看见。

后来，老余有一次在全体干部大会上，意味深长地说了一番话。他说：我早就知道你们在笑话我种菜，其实我也知道这土质有问题，只是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能不能改良得好。我还知道你们有人在背后嘀咕我老余种菜，是不是别有用心，是不是在表达我内心的某种情绪。现在你们都看到了，我把土壤一换，不就长出了丰硕的菜来了吗？要说我别有用意，那就是我要告诉你们，对待工作，也像是种菜一样，基础不好，思路不对，再努力也没有好的成效。

老余的这番话，自然在干部的心里激发出了深深的思考。

在马年随后的几个月里，老余的这种思路在工作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示。面对工作上的巨大压力，他从基础工作入手，从增强干部的素质入手，从转变干部的作风入手，招招带风，事事见效，不仅圆满完成了各项任务，还给干部解决了一些具体的困难和问题。比如由于离城区较远，干部早出晚归，一直没有午休的地方，他便在院里盖了两栋板房，让每个干部都有了休息的房间。老余说：这只是权宜之计，以后我们会有更好的条件。

没有人会不信老余这话，大家都对他抱有更高的期望。

龚

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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