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悠久历史的我国编修方志事业，清代曾达鼎盛。可至民国时期，作为文化事业的地方志纂修，一蹶不振。在数十年间，全国编纂的各类志书仅有千余部。在为数不多的佳作之中，湖南省知名学者吴恭亨所纂《民国慈利县志》备受一批方志学家赞誉，被视为这一时期全国县志之珍品。《民国慈利县志》为民国十二年（1923年）木刻本，至今仍然保存完整，湖南省图书馆等图书馆以及档案馆均有收藏。

吴恭亨,笔名悔晦，1857年出生，慈利县象耳桥人。清代廪贡生，以诗见长，乐育英才。清末，吴恭亨主讲慈利县渔浦书院数年，后任慈利县小学堂首任校长和慈利县教育会会长。吴恭亨喜言利害兴革，抵隙贪官污吏。1900年，其次子吴良愧参加唐才常领导的自立军起义。事败以后，吴恭亨被牵连，系狱两月，用智遁去。辛亥革命以后，吴恭亨被推荐为湖南省特别议会议员。同年冬季，前往湖北省荆州市参与其门人弟子唐牺之的戎幕，拟写文书，献其良策。后因不满北洋军阀残酷统治之时政，辞职回县，不复仕进。

吴恭亨系民国时期柳亚子等人组织的南社诗坛著名诗人，善诗能文工联语，精于文献掌故。吴恭亨平生著述颇丰，文笔甚佳，其刊行传世代表作品尚有《悔晦堂诗集》《悔晦堂诗话》《悔晦堂文集》《悔晦堂日记》《悔晦堂尺牍》《悔晦堂对联》等凡26种，合为“悔晦堂丛书”。

民国十年（1921年），慈利县议会决定开馆修纂《民国慈利县志》，聘请吴恭亨为总纂，黎成熔、萧士甲为副总纂。当年吴恭亨已满64岁，锐然任事，勤奋编纂，从采访撰写到印刷成书，为时仅一年半。修志之时，以“详地略天、详人略物、详俗略改、详独略同、详表略文、详今略古”为准则。《民国慈利县志》卷首画舆图27幅，再依次载地理、户口、实业、建置、财政、教育、议会、祠祀、职官、人物、风俗、事纪、艺文等篇目，其间列表42张，而以序总其后，共二十卷。除图不计，长达185000余字。《民国慈利县志》对县境风景名胜、民族风情和经济社会发展等情况记载翔实，是研究慈利县地方史的文献资料，可谓经世致用、给人启迪之作。综观《民国慈利县志》全书，除义例严谨、文辞典雅外，尚有四个特点：

一是于地理之撰述，特重实地调查。因为吴恭亨对本县山山水水的实地勘察，达到如数家珍的程度。不仅绘制全县各个都区的详细地图，而且模仿郦道元所撰《水经注》，以县境溇、澧二水为经，将全县大小山川、平畦沃野、城镇乡村、桥梁津渡、物产矿藏以至乡贤轶事、名胜古迹顺次敷陈。俾慈利一邑之胜，毕览无遗。江山胜迹，景触情生，吴氏浓墨重彩地描绘慈利县锦绣河山的风光。该志还叙述了五雷山风景区道教宫观情况。

二是详今略古述变革，突出时代特点。吴氏此志纂于“辛亥革命、庶政锐变”之后，深感“失今不述，后何以观”。故于资料征集、篇目设置、内容取舍均着眼于已经发生深刻变化的社会现状，以突出时代特点和地方特色。其受命伊始，即遴选得力采访人员分赴全县25个都，广征博采第一手资料，以保证“志属信史”。按照各都采记资料，统计民国十年慈利县人口数据：共计户籍78921、人口413393。至于篇目设置，悉秉时移事异、因事命题、门类合理、归属得当原则，创新志书体例，以实业、财政、教育、议会取代食货、赋役、选举等，以反映变化了的新情况。内容则弃旧纳新，力戒因袭。对于新时代之科学文明，如邮政、电报、各类新式学校等，记载务详。尤可贵者，作者于盛赞辛亥革命以来“男去辫发、女驰裹足”等社会进步现象之同时，能够痛切时弊，揭露南北军阀祸国殃民的黑暗统治。

三是着重经济记述，关注国计民生。吴恭亨于志书之纂述，力矫旧志“重人文、轻经济”之弊，特重实业记述，举凡全县农矿工商，无不述其历史，陈其现状，条其得失，以资兴革。

四是不拘一格传人物，着眼有裨教化。吴恭亨于人物篇概述中提出人物立传之标准为：“盖人物者，非侥幸各科举仕宦之谓，而凡士、凡农、凡工、凡商，各殚竭其智力，以左右转移世界，使咸与维新之谓也。”故其于历史人物之传否，不问出身地位，只论社会贡献与影响之大小。据此，吴恭亨于近代抵御外侮和争取民主自由而献身者着笔特浓。如对中法战争中保卫台湾民族英雄孙开华、壮烈殉国的胡峻德，评述其运筹帷幄、英勇杀敌的动人事迹。对参与清末自立军起义而遇害的反清维新志士姚生范、田邦璇、李炳寰和李超廷等人，亦各详其事迹，褒其义行，以昭示来者。其他各行各业，凡有高节义行者，无不据事以传。

《民国慈利县志》梓行问世以后，“志家称道备至”。李肖聃将其列为湖南省近代名志之一。当代方志学家瞿宣颖称其为民国志中之“体例最善者”。据实而论，吴志较诸旧志或者同时代志书而言，堪称推陈出新之作，特别是体例方面，供人启迪之处甚多。

（作者系张家界市地方志编纂室二级调研员）

202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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