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红艳
前言:10月22日,“梦圆2020”脱贫攻坚主题文艺创作颁奖活动在湖南广播电视台举行。中共湖南省委副书记乌兰,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张宏森为获奖作者颁奖。我市作家李文锋、罗长江、田润荣获创作奖。其中,李文锋的《火鸟》荣获长篇小说一等奖,罗长江的《石头开花》荣获长篇报告文学一等奖,田润的《苍山作证》荣获长篇小说三等奖。
同一地区的作家在全省竞赛中同时斩获如此大奖,在建市以来极为少见。这些获奖作品深具思想性、文学性、可读性,真实记录了“圆梦2020”脱贫攻坚的感人事迹,深刻反映了精准脱贫取得全面胜利的伟大成就,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人们努力奔向小康社会的奋斗精神,为全省人民建设富饶美丽幸福新湖南,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精神动力。
近日,本报记者郭红艳对获奖作家罗长江进行了一次深度专访,特推出,以飨读者。
获奖作家罗长江简介:
罗长江,湖南隆回人,国家一级作家,湖南作家书画院副院长。种过地,教过书,做过文学专干,办过报,从过政。历任张家界日报副刊部副主任、周刊部主任,张家界市文化局副局长,张家界市监察局副局长,张家界市政协文史委主任,张家界市政协副主席并兼任市文联主席、市作协主席。在《诗刊》《散文》《当代诗歌》《创世纪诗刊》(台湾)《小说家》《青年文学》《芙蓉》《湖南文学》《美文》《散文百家》《散文选刊》《诗选刊》《文艺报》《读者》等数十家刊物发表作品300余万字,出版散文集《杨梅梦里红》《与张家界大峰林对话》、长篇小说《山国》、长篇叙事散文诗《大地苍黄》《大地血殇》《大地涅槃》《澧水·印象》、长篇传记文学《西蒙·波娃》、长篇报告文学《张家界:神话与绝唱》《石头开花》等22部,2件作品先后入选中学语文课本。先后获得过湖南省政府文学艺术奖、全国游记文学二等奖、全国自学成才先进个人奖、全国报纸副刊作品二等奖、湖南省群星奖银奖、湖南省五个一工程奖等。
郭红艳:可否谈谈您的获奖作品《石头开花》这部长篇报告文学的创作历程,是什么让您产生了创作这部作品的想法?
罗长江:我来张家界工作和生活30年了。在张家界、在武陵源,发展旅游业是最大的扶贫。耳濡目染诸多因时代造化而改变命运的故事,深深感受到老百姓或依托政府扶贫或自主脱贫而改变命运的历史性巨变。三年前,我从市区移居武陵源,所在的画卷路社区,前身是高云村,在与当地父老乡亲的交往中,更为具体地感知曾经的穷困,今天的衣食无忧和其乐陶陶。住在我家楼下的唐姐,丈夫去世多年,年轻时养家糊口,家境艰难,吃过不少苦;赶上了好年代,终于可以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了,打太极拳,去区老年大学唱歌,去老年活动中心跳舞、玩牌,还有打门球、跳广场舞,一天到晚活动排得满满的。每天施点淡妆、斜挎一个小坤包迎着朝霞出门,汗涔涔顺着路灯回家,额脸间洋溢的那份生气勃勃,那份充实,那份溢于言表的幸福指数,不啻是社区原住民过上好日子的标本与缩影。积累的素材多了,就有一种写作的冲动。刚好省里组织这样一个“梦圆2020”专题创作的活动,我觉得武陵源既是全省第一个因旅游设立的县级行政区,又是全省第一批摘掉贫困县帽子的两个县市之一,依托旅游扶贫脱贫很有典型性和代表性。以此为切片,完全可以折射中国反贫困事业的动人风貌。于是,我放下正在写作中的长篇系列“大地五部曲”,投入到长篇报告文学《石头开花》的采访与写作。
鲁迅文学奖得主、著名报告文学作家纪红建说得好,报告文学写作的关键是要充分占有素材。我带着采访本和相机,行走于武陵源区众多扶贫点村寨,为现实中的脱贫攻坚人物和故事而感奋,而沉思。
动笔之前,我思考的最多的是怎么写。
反贫困贯穿人类历史的全过程,一部人类发展史就是反贫困的历史,贫困对于任何国家和地区都不是耻辱,只有放弃对贫困的抵抗与征服,才是人类真正的遗憾。我国政府将摆脱贫困视作最大的民生工程,现实中的中国扶贫是如此波澜壮阔,选择扶贫题材是一个作家应有的使命与担当。美国作家赛珍珠凭着一部长篇小说《大地》斩获了诺贝尔文学奖,写的就是中国农民致力摆脱贫困以改变命运的故事。柳青的《创业史》、周立波的《山乡巨变》,都是反映上世纪50年代我国农民力图摆脱贫困的那一幕幕时代风云。置身新时代,一个优秀作家应该有创作经得起历史检验的新《大地》、新《创业史》、新《山乡巨变》的抱负和期许。
新时期以来,我国以反映火热现实生活(包括扶贫题材在内)为显著特征的报告文学创作如火如荼,并涌现一大批优秀之作。但是,若干作品确也存在着堆砌材料和数字、质胜于文即有报告无文学的现象,图解政治而快餐化、板平化的现象。扶贫题材具有很强的政治性,更有必要对应景式跟风式的写作现象保持足够的警惕。
搞创作,我历来就不安分,不按套路出牌。总想鼓捣出一点“与众不同”,写作才有激情与冲动。否则,宁可不写。在占有大量素材的基础上,既为现实生活中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和故事而感奋,也为采访中接触到的一些值得推崇和倡导的做法,一些有待加强和改进的情形,乃至负面现象而沉思。我出身农村,当过农民,对贫困与反贫困有至为真切的感受和体悟,进入城市后,一直保持对“三农”问题的密切关注。构思这部作品的过程中,发现仅凭常态化报告文学的纪实,不足以承载我对这个扶贫题材所倾注的巨大政治热情。我得打破报告文学常态化的既有模式,安排两条线:一条线纪实,用于讴歌一个个可歌可泣的人物和故事;一条线思辨,用于承载我对反贫困事业向纵深发展、与乡村振兴对接的若干思考。换言之,立足时代与历史的高度,讴歌现实,放眼未来,直面现实,聚集当下,探讨解决问题的路径。思路一经形成,我就预感到:有戏了。跟家中夫人一说,她亦眼睛一亮,当即叫好。长篇作品的结构,是写作能否成功的关键所系。把至为关键的架构问题解决了,而且这特别楔合我喜欢鼓捣点“与众不同”的嗜好,所以,写作起来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内心深处始终涌动着一种叫做崇高感、庄严感和使命感的东西。后来,授奖词说《石头开花》“打破常规,开创性地运用纪实与思辨并驾齐驱的式结构,充满激情与论辩之美……提供了一个‘报告文学还可以这么写’的独特样本”。这种肯定于我,特别特别的受用!
郭红艳:长篇报告文学《石头开花》所表达的主要内容是什么,可否列举一些其中最精彩的部分?这部报告文学作品与其他报告文学作品相比,有何特色?
罗长江:武陵源是湖南省首个因旅游而批准设立的县级行政区,也是湖南省首批摘掉贫困县帽子的两个区县之一。旅游业是武陵源区的主导产业和支柱产业。作品紧紧围绕旅游扶贫这一主线,聚焦美丽偏远的武陵源山区与贫困决战的一个个鲜活动人的故事,一幕幕波澜壮阔、可歌可泣、意味深长的画面,在拥有悠久历史民族文化和鲜明地域文化性格的武陵源地区,凝结成了一股磅礴力量。形象化呈现旅游扶贫之“武陵源模式”,即“实施核心景区带动,促进农业向旅游业转变;实施乡村民宿带动,促进农村向乡村旅游目的地转变;实施旅游企业带动,促进农民向旅游从业者转变;实施旅游产品带动,促进农产品向旅游产品转变”的光辉实践和生动进程。并就持续推进反贫困事业展开深层次思考。
作品由纪实和思辨两大板块组成。
纪实部分,一是倾心描摹驻村第一书记和扶贫工作队带领群脱贫致富的动人业绩,如派驻杨家坪村的第一书记李冰,区水利局派驻白虎堂村第一书记邓比武,区委政法委、区司法局联合派驻双文村工作队,他们一门心思扑在扶贫事业上,想贫困户之所想,急老百姓之所急,如同旱地里的及时雨。二是浓墨重彩讴歌“精准扶贫”指引下的产业扶贫,书中的主人公王作军、丁世举、陈玉林、童军、周怀富、向世海、熊风、邓克云、朱红波、李平等产业带头人,具有新的时代视野、现代理念和新的梦想的新型农村创业者,这样一个开拓者群体,做为新时代农村的新生产力的代表,无疑是扶贫攻坚对接乡村振兴的中坚力量。三是由衷赞美贫困户中的励志典型,如协合乡的几个残疾人彭小燕、李胜文、孙义山,都是建档立卡的贫困户,他们人残志不残,有勇气“扼住命运的咽喉”。四是旅游扶贫脱贫对接乡村振兴的先行者,如龙尾巴居委会正在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目标,舞好旅游龙头,致力打造“国际慢村”。
著名评论家龚旭东先生撰文称:“《石头开花》避开了扶贫题材写作常见的简单化的今昔对比,没有像许多扶贫题材作品那样着意强调贫困地区和贫困户的生活艰难状况,而是将重心放在了各方面(贫困户、扶贫工作队、返乡创业者等等)同心戮力改变生活现状的奋斗过程上,写出了他们改变贫困状态的梦想、决心、动力和艰辛。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石头开花》选择了一批具有新时代气息、理念和精神的新型农村创业者作为典型,进行深入的表现,因此,这部作品表现的农村,已不仅仅是陷于贫困状态的泥沼里的贫困农村(这是大多数扶贫题材作品的选择),更是正在或已经走出贫困状态、正在一心一意奔小康的不断升级的‘正在进行时’新农村;这部作品中表现的农民(农村工人和农村经营者)也不仅仅因为贫困而留滞在过去时代的‘旧式’农民,而是有着新的时代视野、现代理念和新的梦想的新型农村创业者、开拓者。这使得这部作品充满了真正的当代感和时代精神。在这样的视角里呈现出来的,也就实实在在地是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新景象与新的更加开阔的可能性,作品浓墨重彩抒写的‘扶贫依托旅游、旅游拉动扶贫’的光辉实践,及创造旅游扶贫‘武陵源模式’的生动进程,也就有了真实而坚实的依托与基础。”
思辨部分则怀着拥抱现实的巨大热情,以世界范围内反贫困为坐标,立足武陵源,放眼国内外,针对乡村旅游与农文旅融合、人力资本建设、多维贫困视野下的可能性陷阱、什么样的扶贫最靠谱、教育群众与教育干部、乡村建设与乡村振兴、武陵源模式与城乡一体化等事关反贫困事业的重大话题,站在时代和历史的高度,理性、立体、客观地展开思考与探讨,并致力提供认识和解决问题的真知灼见。用龚旭东先生的话说:“这些思考夹叙夹议,视野开阔;聚焦当下,直面现实,提出问题,探讨解决路径,充满真知灼见,显示出拥抱现实的巨大热情和驾驭重大题材的出色腕力。思辨部分延伸成与纪实部分旗鼓相当的复调式格局,使记录与思考构成了并行不悖的二重奏,思辨与纪实并驾齐驱,理性与诗性互为呼应,既有温度又有深度,大大拓展和升华了作品的思想容量和深刻性,更打破了报告文学写作的常规套路,这在扶贫题材的作品中是十分罕见的,具有开创式的探索与启迪意义。”
针对某些报告文学作品质而无文的情形,我想以我的写作实践,对这种有报告无文学、有报告无文化的软肋现象说不。一是大量运用散文和散文诗的语言讲述人物和故事,作品从而充满诗意与弹性,给人汁液饱满,鲜活生动之感;即便是每章都有的理性反思“反贫困随想”部分,也充满激情与论辩之美。二是作品中有机穿插交织了民族史诗、民间歌谣、现代诗、竹枝词、微电影、散文、歌词、古诗、新赋等各类体裁,使得作品意蕴葱茏而摇曳多姿。三是把扶贫放到一个历史文化民族文化十分悠久、地域文化性格极为鲜明的背景和语境中呈现与书写,构成了一种厚重的文化气息,并赋予主人公们以文化力量和文化精神。
以第一章《五号山谷:轻奢与乡愁》为例,我设置了两条线:一条线写谷主陈玉林的建筑美学、环境美学和经营之道,使之具备“报告”的功能;一条线是交织穿插四篇“山谷散记”,写的是人在“山谷”的见闻和感触,纯粹意义的散文。而具备“报告”功能的部分,同样是大量运用散文和散文诗的语言,也是非常的“文学”——
都市长大的婉儿,觉得这里空气好,风景好。她喜欢观看叶面上露珠的花样滑冰。喜欢猜想每只鸟儿与鸟儿之间传递的秘语。喜欢聆听一座座山峰如同一只只小猪嗯嗯唧唧啃食乌云的乳房。喜欢邂逅母狐从聊斋里回到古典的树洞。喜欢感悟根与根在泥土深处的耳鬓厮磨。喜欢欣赏一只白鹭伫立水中央顾影自照。喜欢采摘野花编织花环戴往自己头上……
喜欢一朵一朵的白云在水底慢下来。
喜欢一缕一缕的清风在树梢慢下来。
喜欢一群一群的蜜蜂在花丛慢下来。
喜欢一点一点的时间在空间慢下来。
喜欢月亮住在老屋一旁的鸟巢里。月光怒放,如同十万只花喜鹊引领万物歌唱。在城市,能听月光在树林里叮叮当当地飘落吗!能听到月光在草坡上和水面上哗啦哗啦地拥挤吗!
走在生养自己的胞衣地上,陈玉林觉得自己是坡上的树,地里的苞谷,无处不在的野草。是脆笑的风,心思斑斓的云彩,张开脚丫撒欢的石头。是水里的鱼,甩动的尾鳍如同绊索,绊倒了白马一般奔跑的阳光。是空中的鸟,一时高一时低,飞得高的时候高过三千岩峰,高过十万亩情窦,高过童年的纸飞机;飞得低的时候低过山河故人的笑声,低过人生的起点,低过村口的土地庙。手机拍照,将叶片上踮着脚尖走路的露珠放大又放大。天上的云彩融进来了,地上的草木、房屋和村野融进来了。藤蔓般的小路,摇曳如露珠的根……
走出老屋槽门,走出五号山谷的发祥地,我在老柏树下盘桓良久。在我眼里,古树是风景,是寿星,更是一方家园的守护神。
古树的树根,好粗好粗如脚踝、脚板和脚趾。一根根皴裂状的虬爪,伸进厚厚的土层,伸向人们进出村寨的小路。只需轻轻走近裸露地表和楔入地层的这些树根,屏息,敛气,你会听到来自地层深处的呼吸,遒劲有力,散发着鲜润的泥腥气息,让你想起雷电风霜的回响;你会听到树根与新生的种子喁喁低语;露珠滚动,让你想起润湿的眼睛,想起隔世的骨殖,与亲人……
雨还在下。竹舍听雨,淅淅沥沥,淅沥。
难怪诗人海子要说:“珍惜雨水的村庄”……
我把左手伸向栏杆之外。突然产生手指是针,雨丝是线的联想。刺呀绣呀,绣一道闪电能劈开九万吨乌云;绣一只野雉沙哑着嗓子蹿过山冈,雨季的尾巴拖起好长好长;绣一坡可与上苍通灵的离离原上草,草色遥看近却无;绣一挂风筝拎着山山岭岭的耳朵,将冬去春来的无限想象,放飞到很高很远的地方;绣一片没有光污染的天空,黑得能滴出墨汁来;绣一只草蒲团,水碾般耐磨,手掌般厚实,亲情、友情、邻里情一般温暖,让人想起雨天里咳个不停的老祖父,想起笑吟吟散发着稻谷般清香的小姨娘;绣端坐在三月之上的一蕊芳喘,绣花朵灼伤的一方天宇,绣花枝乱颤之无声胜有声的一地泥泞;绣开始丰满的乳房和村庄,梦里撑一把余光中先生诗中递来的雨伞,骨柄一旋,雨珠向四方喷溅;绣只有在星夜才生动起来的篱笆墙的影子,稻草垛的身段,还有咚的一下,让路中间的水洼溅湿了身子的红月亮;绣“湿漉漉的山会向我怀里倒来,而我,非得用点力,才能将它扶住”;绣一声诗经里的鸡鸣,绣一缕楚辞里的巫唱,绣一首竹枝词里的“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还有情”,“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绣雨水打湿的山歌子枝枝蔓蔓的衬词和地道方言;绣一些散落的传说,一些发黄的情感,一些鱼一样游动水底的光阴和心跳,一些年份、一些节气的水分和阳光;绣一只长舌妇的麻雀立在村口,重播许多年前一朵桃花的绯闻与宿命;绣一群少年像风一样奔跑,像蝉一样歌唱;绣一个个蜂箱是会飞翔的风,是会唱歌的云;绣一只只白鹭在水田上下起起落落,往山谷的脖颈披一条飘飘欲飞的长丝巾;绣宅旁的老柏树,颔首称许村中子弟晴耕雨读;绣路口的土地庙悉心护佑一方安宁,人欢牛叫;绣树上的鸟巢笑语喧哗,满堂儿孙;绣一群既乡土又时尚的混搭主义村宅,与桑田美竹、鸡犬相闻的田园风光共生共荣,活脱脱偌大一幅壁挂式土家织锦……
用龚旭东先生的话说:“《石头开花》具有很高的文学韵致、艺术品位和文化视野。作者作为有影响与创新精神的散文家和散文诗作家,大量运用散文和散文诗的语言,这是一般的报告文学写作难以企及的。总之,同样是写扶贫,却与众多靠数据和材料堆砌、语言质而无文、内容板平化的‘报告文学’完全拉开了距离。”
郭红艳:您想通过长篇报告文学《石头开花》带给人们怎样的启示?
罗长江:对于纯粹意义的读者而言,希望读了《石头开花》以后,能够认识和了解到武陵源不只有奇山异水,还有悠久的历史、古老璀璨的文化、浓郁的民族风情,更有和三千奇峰一样坚毅、刚强而敢于改写命运、决战贫困的武陵源人。志气比什么都可贵,幸福是奋斗出来的!
对于作家同行,则希望抛砖引玉,引发拓展与创新报告文学写作文本,以及扶贫题材作品如何写出高度、深度与温的切磋和探讨。
郭红艳:写这部作品花了多长时间,写作时您个人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罗长江:初稿花了三个多月。后来陆陆续续做过修订。书稿交付出版期间,又有一次大的修改,通过补充采访与写作,删去7万多字,重写了4万多字。写作过程中的最大感受,一是为决战贫困立传,心中始终涌动着一种神圣感和庄严感、使命感;二是为自己在写作一部与常态化报告文学不一样的作品而充满激情和自豪。
郭红艳:长篇报告文学《石头开花》是您创作以来的第几部作品?我记得您曾创作过《大地苍黄》等多部作品,创作《石头开花》这部报告文学的感受和前面有什么不同?
罗长江:这是我已经出版的第22部作品。《石头开花》是长篇报告文学,《大地苍黄》是长篇叙事散文诗,前者是非虚构,后者是虚构,写作时的感受自然是不一样的。但也有相通的地方。实力派湘籍评论家刘起林先生读到《石头开花》的授奖词时说:“你的跨文体写作显出优势了。”评论家就是评论家!他这句话提醒了我,事实上,我在无意中将《大地苍黄》之跨文体写作的理念,运用到《石头开花》来了。让纪实与思辨并驾齐驱是跨文体,将散文、散文诗以及民族史诗、民间歌谣、现代诗、竹枝词、微电影、散文、歌词、古诗、新赋等各类体裁有机地交织融合,同样是跨文体。
郭红艳:颁奖仪式上官方给予《石头开花》的授奖词是怎样的?
罗长江:“罗长江的《石头开花》选择一批具有新时代气息、理念和精神的新型农民作为典型,并赋予鲜明的地域文化性格,书写他们摆脱贫困的梦想、动力和艰辛,书写新时代的山乡巨变,壮丽斑斓,深邃厚重。作品打破常规,开创性地运用纪实与思辨并驾齐驱的复调式结构,充满激情与论辩之美,大量运用散文和散文诗的语言,洋溢诗性和灵魂之气,提供了一个‘报告文学还可以这么写’的独特样本,具有较好的文学品位、审美张力和文化视野。”
郭红艳:您对获奖有什么感受?从事文学创作这么多年来,您觉得文学创作带给了您人生哪些改变或影响?
罗长江:我写《石头开花》,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野心,旨在打破报告文学写作的常规套路,为拓展和创新报告文学这一文学样式做一些探索和努力。组委会组织评奖时,对我的这些艺术探索给予了充分肯定。对于一个有艺术追求的作家来说,有什么比对这种理解与肯定更为开心的呢!
自然而然想起1984年,我的散文处女作《月夜·乡情·故乡河》在全国游记文学评奖中脱颖而出。著名作家王蒙是评委会主任,他的评语是:“好美啊。简直是一首意境优美的散文诗!”文坛大咖冯牧、江晓天等也一并激赏有加。唯独评委之一的姚先垠老先生却认为不合游记的规矩。评委会只好折衷,给了个二等奖。可以说,这一获奖事件深深影响了我此后的写作。游记散文的四要素一个不缺,怎么说不合规矩呢?与众不同的是我用散文诗的语言写,遂赢得王蒙、冯牧、江晓天叫好。至于姚老先生的排斥,愈加激发了我挑战中规中矩的逆反心理。此次写作《石头开花》,同样是“与众不同”,却得到了评委们的普遍肯定,真是没有比这更令我高兴的事了。
说到文学创作带给我人生的改变和影响,话就长了。
我的书柜里,保存着我在农村时期的部分手稿,体裁有诗歌、歌曲、曲艺、小说等。那个特定的年代里,这些文字背后,凸写着一个落魄书生的奋斗与不屈不挠。写作一部长篇小说期间,一捱到生产队收工,我就躲到棉花地里写,躲到岩窠山里写,躲到自留地的菜园子写,躲到楼板被虫蛀蚀的颤颤悠悠的废楼上写,乃至蹲在茅厕躲着写,腿子蹲麻了也浑然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手稿的字里行间,斑斑点点,依稀辨认得出泥水的痕迹,雨水的痕迹,露水的痕迹,汗水的痕迹,泪水的痕迹,农药水的痕迹,虫子爬过的痕迹;依稀感觉得出太阳的影子,星月的影子,云雾的影子,落花的影子,蝴蝶的影子,蜻蜓的影子,光阴的影子,以及那个飞蛾扑火一般的——我的影子!1976年3月18日(我牢牢记住了这个日子!),湖南日报刊出我的组诗《白云深处唱战歌》,对开的报纸占了小半版,当即引起诗歌界注意。是年9月,随我省青年诗人访问团去井冈山、庐山等地考察访问,《诗刊》1977年2月号刊发了我的组诗《井冈诗笺》,尔后入选诸多选本,其中的《井冈晨雾》,1978年入选广东省编中学语文课本(当时还没有全国统编教材)。其时的我,仍在乡下种田。可以这么说,文学梦伴我度过了人生中最为艰难的日子,是她给我慰藉(哪怕是感伤的),给我希望(哪怕是渺茫的),让“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我看到了自己的价值。所以,命运得到改善以后,我一直与文学相依相携。21世纪之初,我的一部中篇发表时,刊物约我同时配发一篇“创作谈”,我的标题就是《要怎样才能对得起曾经的艰难》。遗憾的是,好不容易有了个“饭碗”,加之我是属于干什么工作都非常认真的敬业型,以至于在最应该冲刺的文学时段,庶几乎缺席了。所以,我在工作岗位退下来的当天夜晚,满心欢喜地开始了你刚才提到的《大地苍黄》的写作。这一象征性的行为,昭示着我之继续乃至重铸文学梦的价值取向。即如我在《夫子自道》的短文中所云:以作家为职业,视写作为宗教。由《大地苍黄》发端的长篇系列“大地五部曲”写作,历时10年,至感欣慰的是海阔天空、恣肆汪洋的写作状态,以及一以贯之的这股激情、这股元气。这部百万字的心血之作,将于明年一次性推出,正可谓“十年磨一剑”哪。文章千古事,甘苦寸心知。我笃信始于苦涩年代的文学梦,将使我的人生价值最大化。
郭红艳:以后的创作方向是什么?
罗长江:以长篇叙事散文诗为主打。通过“大地五部曲”写作的探索与实践,以及2016年省文联、省文艺评论家协会、湖南日报湘江周刊和张家界学院四家联手为我举办的“罗长江‘大地’长篇系列作品研讨会”上,专家学者们所给予的激赏与肯定,我对这一文体的变革与创新越来越有底气。我是一个不屑于平庸写作的作家,我喜欢与众不同而离径叛道。两年前,著名散文诗评论家王幅明撰文称我是“长篇叙事散文诗开拓者”,唯一获得中国散文诗理论终身成就奖的秦兆基先生,则充分肯定我之“跨界引发创新”,以及做为文体作家的自觉追求。我自信能在这一领域打出一片天下来。
郭红艳:此时最想对读者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罗长江:文学照亮生活。人生因文学而美好。
2020-11-10
00:00:00:0——专访“梦圆2020”脱贫攻坚主题文艺创作一等奖获得者罗长江366110http://118.254.9.122:8081/zjjrbpc/content/202011/10/content_36611.html1“为决战贫困立传”/enpproper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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