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老了又老。矮墙边

菊花拽着茱萸，卖力

挖一条通往山顶的路

屋檐下，祖父的烟斗，轻轻

向我挥手

容颜煎成故事

岁月静默，灵魂不言不语

拿一朵雏菊，在深秋的这一天

祭奠

备好香醇的包谷烧

我开始等待，等月亮升起

等普光禅寺入眠，茱萸在山顶发出信号

穿越梦境，和祖先密约

2.一些善意的细节

火，极旺。炉里煮着生活，红焰

疯狂跳着茅古斯。她无法说话

只是拼命自燃

生活沸腾了。良知轻叩时光，细节被拆骨，融入

腊肉的清香，米饭的清香，包谷烧的清香

……在灶房，等待

噼里啪啦，她对世界狂妄，滋滋滋滋

她又向天地卑躬屈膝。细节的褶皱

虔诚如佛塔下的木鱼，在岁月里微微泛着青光

最后，悄然融成

心底最温暖的柔软和最坚毅的壳

一如母亲，祖母，外婆

围着灶台，用一生的善意

在每一份细节里无声告白

3.应和

木鱼被掀翻，矛盾被和解，意念

不由自主地趋附

那些冠冕堂皇的桥段

灯红酒绿的灵魂，躲在

花枝招展的衣裙里

抽泣

良知裹满泪水禁锢成琥珀

带着体温与血色

在暗夜，接受岁月的检阅

黄雀排着方阵

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主席台

而我。拒绝

在深秋

孤单成一片落叶

4.糖纸

光，射透木板

我看见，祖母塞进陶罐的秘密

红，黄，蓝，绿，白

唯独不见

黑

我把秘密说给

苦楝树上的乌鸦听

乌鸦站在窝里，扯开喉咙，仰天大笑

哇。秘密

被妹妹偷听

后来

祖母逢人就夸

这孩子，嘴甜得跟蜜糖似的

我暗自捏紧黑纸片，等祖母发现

5.听见十一月的脚步声

月光坠地时，所有的落叶，花草，虫鸟

都汇聚在澧水出没的地段

等一场，祭奠

迎着阳光出生的蚂蚱，在

冷风喂养的夜里，极不情愿地

告别

泥土与雨雪之间，隐藏着

一股暗流

破土的烈焰，已集结完毕

春天，打着哈欠，在等待的凌晨，睁开

饱含希望的眼睛

我瘦成一颗细胞

躲进种子的胚胎里，偷偷

听，十一月奔涌向前的声音

6.囚

在心里画一轮月

蛐蛐、蝈蝈、土拨鼠，都住进来

梦，驿动出田埂，茫茫

风，拍着胸脯

喊不出春天

那些被无数街灯占据的原野

早已无处下脚

雪，一层又一层的刷

雨，一桶又一桶的泼

雷，一道又一道的落

天与地，沦陷

我不再跑，也不再逃，返璞成猿

和蛐蛐、蝈蝈、土拨鼠为伍，在心里

卖力画一轮

没有门，也没有窗的月

7.不等

等，还是不等

岁月的天秤在骨骼里

摇摆不定

母亲的脉络

熨贴着我桀骜不驯的灵魂

如，一朵花

守望在山崖

月色捣碎了鸟窝

鸟们撒着野，拿怀孕的芦苇出气

我瘦成一根电线杆，和鸟群对峙

时光，在星子里醒来

嗖地一声，翻过囚笼的高墙

把我摔得老远老远

没等鸟们发现

我的眼角就倒映出母亲稀疏的白发

8.立冬

该添火煮饺子了。最后那片

被霜降催落的叶子

终于爬上了故乡的灶台

风，削尖脑门儿偷来芭蕉

一下，两下，三五下

……情感饱满且浓烈地扇着

父亲，收藏起新报道的皱纹，带上猎狗猎枪

在村口，迎接又一年的雪

被褥已铺好。白棉喂养着关了窗的屋子

极像，有了我们的母亲

在一针一线里，站成一堵墙，遮住风的眼睛

火炉，在冬正式下发通知之前

依次散开

昼短夜长间，母亲

瘦成一道闪电，丰盈着春天

9.密码

母亲在酱缸里删减的脂肪

坠地，沉香

厨房裸露诱惑，强迫我

失足

时光在影子里发酵，月色

喂养的动物们开始结集

我措手不及地打翻酱缸

与天地对峙

没有密码

天和地，都不让我

继承母亲的酱香

衣钵不甘心，在

一大串跳跃的数字游戏中

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10.圆满之外

父亲把岁月塞进烟斗

青烟里

褶皱镌刻成季节的坐标

母亲纳着鞋垫

哼着小曲儿

催眠了在屋顶偷腥的猫

我晚归

那盏由父亲解开母亲点亮的灯

填满

刚刚被北风刮凉的眼睛

月亮被捏成线段

一头喂养生活

一头温暖你我

2020-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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