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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清散文二篇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张家界日报
奶奶的油浸腊鱼块

我是吃奶奶做的饭长大的。

奶奶做的菜很好吃,除了有点偏咸。她说,做体力活的人,要多吃点盐,才有力气。

奶奶会做很多菜,炒、炖、炸、煎、熬、煮,无一不精。

大表弟说,最喜欢吃奶奶做的肉丝面,每次最少要吃两碗。奶奶放了很多平时舍不得给我们吃的瘦肉,再细细地拌上生粉和酱油,洒上葱花。

小表弟说,记得98年夏天发洪水时,回到红安老家,奶奶每天中午都给他做丝瓜蛋汤,真是吃够了。家里能吃的菜很少,丝瓜蛋汤是奶奶唯一能每天都能端出来的好菜。

兜兜转转三十一年,我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奶奶做的油浸腊鱼块。

小时候,家里穷,经常买不起肉,奶奶怕我们长不高,就会买相对便宜很多的鱼,给我们补充营养。

每年一进腊月,奶奶就会买来几条大草鱼,收拾干净后,抹上盐,用铁丝穿起来,挂在家门口的墙上,天晴就晒,天变就收到通风的过道里。有时,连续赶上几天好太阳,腊鱼就会忍不住往下淌油。

看着鱼油一滴滴地落在墙角里,我就馋得吞口水。

腊鱼晒干后,奶奶把它们剁成均匀的豆腐块,堆得满满一小脸盆,有种大丰收的意味。奶奶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进菜油坛子里,盖紧盖子。

十几天后,奶奶捞出一碗鱼块,蒸饭时,和饭一起蒸熟。

放学回家时,我老远就能闻到鱼香。黄澄澄的菜籽油,红色的腊鱼块,配上或绿油油的青菜、或纯白如雪的萝卜,真香啊!

我风卷残云地吃完一块鱼,正要夹第二块时,奶奶却拦住了我的筷子。

她说,一个人,一碗饭,一块鱼。我们家五个人,每人两碗饭,就两块鱼,一盘鱼就是十块。

我不满地翘起嘴说,奶奶,你也太抠了吧?吃鱼还定量分配?现在又不是你们那个大集体的年代!

奶奶说,过日子要细水长流,吃了今天,要想着明天。

奶奶没有上过一天学,也不认识一个字,但是教会了我这个朴素的生活哲理。

手上有能自由支配的金钱后,我从未出现过寅吃卯粮,入不敷出的状况。这得益于从小奶奶对我的言传身教。

我是奶奶带大的孩子,身上有很多缺点和毛病。比如,不爱打扫卫生,收拾房间,洗不干净太脏的衣服。

但是,我又十分庆幸,我是奶奶带大的孩子。

是她教我,受得了气,才成得了器。

是她教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是她教我,要读书,才能找个好事做,你看种田多苦。

是她教我,不要熬夜看书,把眼睛看瞎了,怎么办。

是她教我,嫁到别人家,要手脚勤快,嘴甜,不能像在家时一样懒惰,娇气。

……

现在,奶奶做不动饭了。油浸腊鱼块也成了奢侈品,是我追忆的美味,求而不得。

我就像石头缝里的一棵小草,挣扎着想要发芽,长高,看远一点的风景。

奶奶,就是上天恩赐的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她用尽毕生力量,只为给我多争取一点阳光和雨露。

如今,草长高了,树却摇摇欲坠。

若有来生,草愿守在树身边,不忍别离,不敢辜负。

芳菲落尽种花生

春风轻拂眉眼,花草香气扑面而来,蛰伏了一个冬的心被唤醒了。“何妨,单衣试春去”,城里人争先恐后地试春、探花、看草长莺飞,赏蜂鸣蝶舞。

人间四月芳菲尽,在我的家乡红安,乡亲们却无暇看山花烂漫,他们正热火朝天地种花生。

花生是除了“正宗红安苕”外,红安的第二大特产,也是农民最重要的经济作物。

每年清明节前后,我家就开始种白地(上一季没种庄稼的空地)花生。只见父亲往手心里吐一口唾沫,搓一把,两只手一前一后,紧紧抓住锄头把,高高地挥起亮闪闪的锄头,送进土里,连续拉两三下,一个漂亮的土坑就成了。父亲打的坑整齐匀净。

小小的我在旁边帮忙点种:往挖好的土坑里丢花生米。点种是种花生最轻松的工序,但想做好,可并不简单。它要求眼疾手快。花生米要稳稳地丢在土坑的正中央,落在坑沿上的,盖土时太浅,会被鸟儿啄食掉。

点完种后,我学着奶奶的样子,用锄头给花生盖上一层细细的土。一天下来,我的双臂酸痛不已,一双手也磨出了茧子。

四月中下旬,白地花生种完了,勤劳的红安人又在刚谢花的油菜地里种起花生来。这可是个苦累的活儿。我蹲在茂密的油菜地空隙里,右手用一尺多长的小锄头在油菜的间距里,挖一个小坑,左手从上衣口袋摸出三四颗花生米,丢在坑里,再用锄头挖两锄土掩上土坑,一蔸花生就种成了。

四月的晴空艳阳下,这样周而复始地种一天花生,我腰酸背痛,头昏眼花。眼睛畏光、怕风、头昏的毛病就这么落下了。听说天麻可以治头昏,奶奶就找来几块,买一两斤瘦肉,炖汤给我吃。天麻炖肉,极苦无比,奶奶加一些花生米进去,味道就变得十分香甜。后来,我的头晕病竟真的好了。

一年年,一季季,奶奶和父亲,还有很多普通的农民都是这么辛苦地劳作。他们满怀热情地播下一颗颗花生,更是种下一个个家庭的希望。

八九月份,是收花生的季节。花生苗开始大面积出现麻叶时,就可以试吃了。父亲兴冲冲地扯下五六蔸花生藤,喜滋滋地将一颗颗密密匝匝的、如珍珠玛瑙般的花生摘下,放在草帽里,拿回家,洗净,放盐水煮熟,轻轻剥开一颗花生,灰紫色带着皮的花生仁便露出来,送进嘴里,粉粉的,糯糯的,又香又甜。

每次吃煮花生,奶奶总会让我给左邻右舍的人家送一碗过去。我有时会抱怨说,谁家都有花生,人家不稀罕。奶奶却说,别人家是都有花生,可是我们家今天煮了新花生,别人家没煮啊!你们小时候,四奶奶经常帮我们家插秧,可不能忘了她的恩情;三爷爷上次钓的鱼,都给我们家招待客人了,他一个人得点东西不容易,有什么吃的,要想着他……

挑一个晴朗的日子,父亲带着我们去田地里扯花生。只见父亲弯下腰,两只手紧紧地抓住花生藤,用力往上一提,抖掉花生上的土,将花生藤整齐地摆放在身后的地上。

土地干湿适宜时,扯花生就很顺利。要是遇上干旱年,可就遭罪了。父亲对准一蔸花生藤,挥起两头都锃亮的“羊镐”(锄头的一种),用力一拉,花生藤便脱离了土地。他弯下腰,用右手抓起花生藤,使劲地将根部的干土撞击在“羊镐”把上,丢在身后,再用一尺多长的小锄头在刚起的土坑里挖几下,把断带的、掉落在地上的花生捡起来,放进身边的竹篮里。

挖花生是个磨人的活儿,父亲常常一上午都挖不了两垄。“秋老虎”毒,地越晒越干。为了抢时间,父亲天刚蒙蒙亮就出门,直到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才回家。吃过晚饭,父亲在堂屋里熏一个艾草把来驱蚊。我们就着昏暗的灯光,摘白天父亲从地里一担一担挑回来的花生藤,直到深夜。

那时,晒得半干的花生卖一块多钱一斤。我家每年都能卖两千多斤。奶奶和父亲靠着每年辛勤地种花生,还有亲戚们的帮助,将我和哥哥送进了大学。

在红安,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有不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父辈们在这片贫瘠的红土地上,挥洒汗水,播种希望,让我们走出大山,看到了外面广阔的世界。

现在,农村里大多是留守老人和儿童。他们种不了那么多田地,只能种点口粮田,种几块地的花生。漫山遍野,田地荒芜,杂草丛生,真叫人心疼和可惜。

作者简介:

李三清,80后,省作协会员,永定区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毛泽东文学院第十七期中青年作家研讨班学员。已出版散文集《漫步紫竹林》。

2019-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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