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晴朗的仲夏之夜；

这里是一片生长着茂密的灌木与高大乔木的草原，以及草原上的各种飞禽走兽；

这里还有一条河流，河流里除了有看得见的流水、水草与水鸟，更有一股看不见的却是强大的力量，那力量流淌于俄罗斯的土地时，也流淌在生活在那里的人们的心里。在这样的环境背景下，有一个迷路的猎人遇见了几个放牧的孩子，于是，成就了一个经典的故事——这就是屠格涅夫的《白净草原》所描写的场景。

《白净草原》我读了很多遍，每读一遍，都会把我带进俄罗斯那个草原与河流之间的充满魅惑的夏夜，让我久久沉浸于一种浓郁的氛围之中。这个短篇小说虽不是屠格涅夫的代表作，却如此经典与精美，在读者的心目中，有着极高的艺术地位，并影响了众多的写作者，把此文当成写作的典范教材——我自己便是如此。曾经，我可以大段大段地背诵《白净草原》前面那部分描写景物的文字，并完全被那么一种如长镜头般的美丽画面所震撼。“这是七月里晴朗的一天”

，接下来，你便置身于那个叫“白净草原”的地方：那里的蓝天白云美得动人心魂，灌木与乔木、空中的飞鸟与岩石间的小兽物，如童话世界。当天空暗下来时，“太白星象有人小心地擎着走的蜡烛一般悄悄地闪烁着出现在这上面。”在“干燥而清净的空气中，散布着苦艾、割了的黑麦与荞麦的气味。”我最容易被这种有着强烈画面感的文字所蛊惑，偏偏又是我最喜欢的纯净的自然景物描写。这样的画面，是技艺最高超的画家也涂抹不出来的——它的美不是让你的视觉接受，而是以文字的形式流入人心，如一股泉水在你的心里荡起层层涟漪，留给你无尽的想像空间。

屠格涅夫是19世纪享有世界声誉的艺术大师，他的小说不仅反映了当时的俄国社会现实，而且他特别善于通过生动的情节和传神的叙述，以及对大自然情境交融的描写，塑造出众多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他的小说语言纯净优美，结构简洁严密，对自然风景的描写，堪称经典。他常用隐喻的手法描写人物心理，使作品在充满诗意的氛围里，让人物的命运透露出淡淡的哀愁。《白净草原》体现的正是这样一个风格：一个迷路的猎人，在岩石、灌木、白桦林中艰难跋涉了一整天，最后在黑夜来临时，遇上了五个放牧的孩子。对每个孩子的描写着墨不多，却个性凸现，他们或胆小怯弱，或果敢坚定，或忧郁愁苦，或聪明正直。在那个草原与河流之间的夏夜，这些农家的孩子们，看上去晶莹洁净如水晶，内心又坚硬如老成的石头，这由他们的天性与民族特质所至。这个奇特的夜晚，其实是由守坐在火堆旁的这五个孩子讲述出来的：“喂，那么你真的看见过家神吗？”充满神秘色彩的故事便开始了，接下去的内容，全是通过这几个孩子的对话讲述出来，孩子们的个性，也是通过他们各自的讲述的态度体现出来。作者只是一个旁听者，只是如实记录下孩子们所讲的内容，那是一个个无比神奇、诡异的故事，它们深邃与迷幻。作者籍借孩子们那简洁的讲述，使读者身临其境，陷入那些神奇诡秘的故事之中：孩子们相信有“家神”，这“家神”既可给人带来好运，也会带来厄运；相信在夜深人静时，会有人鱼坐在树枝上等待倒霉的人遇见，并可以让遇见它的人从此一生都不快乐；他们相信被坟墓压迫着的亡灵会跑出来寻找一种叫“断锁草”的植物，让自己被压迫的灵魂得到解脱；他们相信在“荐亡节”这一天出现在某一特殊地点的人，会在不久之后死去。在孩子们的讲述中，人与某些神奇诡异的东西是会不经意就遇见的，某种神秘力量始终贯穿在人们的生活中，它们虽然来无影、去无踪，却又如同宿命一般强大而不可抗拒的，正如小说最后交待所说，那个叫巴夫路霞的孩子不久之后就死去了——只因他在那个夏夜的河流边遇上了死去的人。这种神秘力量，其实就是俄罗斯民间的各种传说与习俗禁忌。这种文化元素同样影响着这些孩子天真纯净的天空，这是民族文化留在他们心灵上的胎记。有个孩子甚至说另一个孩子不知道“脱力希卡”（指反基督者，在俄罗斯民间传说中为恐怕的怪物）是什么，而责怪那个孩子与他村里的人“真不懂事”。

《白净草原》的篇幅虽然不长，内涵却给人无比的广袤与丰满，语言的美也无以伦比。有的人在阅读外国文学作品时，不习惯那种“欧式长句”，我也不喜欢。但《白净草原》里的长句，却能让人如赏美景，如饮甘泉，唯有这长句方能表达出一种完美境界，如“太白星象有人小心地擎着走的蜡烛一般悄悄地闪烁着出现在这上面”；“寒冷的影子开始凝集并散布在虽然不再受到夕阳照耀却还是很明亮的空气中的时候”；“有一些未曾刈草的低矮的灌木丛辽阔地展现在我面前”等等，这些句子是妙不可言的诗，如同草原与河流之间的那个夏夜的故事一样，不可复制，不会结束……

2019-08-15

00:00:00:0——读屠格涅夫的《白净草原》199710http://118.254.9.122:8081/zjjrbpc/content/201908/15/content_19971.html1草原与河流之间那个传奇的夏夜/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