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在冬天砍树，因为那些在冬天看起来已枯死的树木，在春天很有可能抽出新芽、焕发生机！

——题记

有一段时间，我的心情颇有些颓废。那曾让我自信也给了我许多幸福感的班主任工作一时竟如鲠在喉，隐隐生疼。

起因缘于我的一个名叫李英的学生。

记得刚接手那个班时，拿到报名单，明明别人告诉我有25名男生，可我却反反复复硬是只数出24个。直到那个眉棱之间透着桀骜不驯、举手投足写满张扬叛逆的他到我面前自报家门，我才恍然大悟。“李英，这个名字……如果老师没猜错，你爸妈一定是希望你长大后成为一名英雄！”我的话音还未了，他已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邻班的王老师同情地看着我说：“这个大骨头够你啃的了。”

不出所料，第一节课，他就迟到了，可憎的，他还大摇大摆踱进教室。也许是心中有所预警，我只是平静地把他叫出教室，平静地问：“你不知道已打上课铃了吗？”

“知道！”他的回答简短有力。

“知道迟到了，为什么不快走几步？”

“我走路就只有这么快！”那话，直白得让我有些窒息。

半晌，我才接着说到：“既然你知道迟到了，也就是知道自己错了，以后改正……”

“我没错！”一句话还未说完，竟被他的三个字硬生生打断。

我咽了咽心中的气，说：“那你说给老师听听，明明迟到了，还说没错的理由。”

“因为我不是故意迟到的，我洗餐钵时排了很长时间的队。”

“你已造成了迟到的事实。关于是不是故意的，只能决定你错误的轻重。”我耐心地解释，“就如车祸，又有几个人是故意撞伤或撞死别人的呢？他们都认为不是故意的，可他们的无意带给别人的伤痛却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他们必须承担自己无意间犯下的错！”

这回他竟没再为自己辩护。在我的示意下，回到了座位。速度比先前快多了，我在心底舒了口气。

后来，通过各方面的了解，我才知道：他刚一岁时，父母就外出打工而把他交给了爷爷奶奶。年近七旬的爷爷奶奶带了好几个孙子、外孙。孩子带多了，也不免心烦，遇到哭的、闹的、打架的，往往就是奶奶的辱骂加爷爷的武力解决。而有些调皮的他便是最遭殃的那个。久而久之，他成了打不死的“小强”，丢失了自我，对一切也无所谓了。

我想，只要能唤醒心中已麻木的那个他，让他看到自身的价值，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从此我给了他更多的关注。只要发现他的任何小优点，我都会及时肯定；有缺点，我也会指出来，并给他分析这些缺点对他的伤害有哪些。我还督促他的父母定时打电话给他；甚至，我利用双休日多次去他家走访。当着爷爷、奶奶，我努力描述他在学校表现好的地方。我很清楚，自己与其说是说给他的爷爷、奶奶听，更多的，我是想说给站在一旁的他听。我还努力给他创造实现自我价值的平台，利用他的体育特长让他当上了班级的体育委员，同时耐心引导他慢慢学会担当、责任与关爱。

孩子渐渐开始改变，就像一块坚冰终于有了一点一点的消融。他依然有些调皮、有些固执，但他已学会了用脑思考，判断自己行为的对与错。对班级、对身为班主任的我，他也流露出了依恋与敬意。有一次排完节目宣布解散时，我习惯性地从未关电源的插座板上拔下插头。只见李英挤过向外涌去的人流，到了我面前，坚定地边示范边对我说：“老师，你这样做不安全。要先把电源关了，才能拔下插头。”我愣了一下，忙答道：“好，我记住

。”转过背，我的眼睛有些发潮。那个对一切无所谓的孩子，终于学会了用心去爱周围的一切。

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始料不及。那天，他竟把邻班的一个学生打出了鼻血。我强压心中的怒火，让他诚实地给我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他却站在一边毫无反应。我生气极了：“我问了你这么多遍，你却不说话。你是不是认为那个同学该打？”“就是该打！”他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冲我吼道。我一下惊呆了。这就是我费心费力去温暖、去关心的学生对我的态度？！泪水一下涌出了我的眼眶，他本来就是一棵枯树，我为什么还要拼命地给他浇水、满怀希望地盼望他能重新发芽？！

接下来的日子，我有些不想看他。一向在班主任工作中颇为自信的我陷入了迷茫、无奈和失落之中。直到那天，他悄悄跟在我身后走着，可他始终不叫我。我们师生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了好大一段路。我犹豫片刻，站住脚，转向他问道：“跟着我，有什么事么？”“老师，我错了！”他用有些发润的眼睛望着我，然后深深向我鞠了一躬就跑开了。也许是出于对自己过错的补救吧，后来，他竟一直没再出现什么出格的大错，一直在勤勤恳恳地努力着……谁又能想到，那个连父母都已放弃希望的孩子，现在已是湖南理工大学的学子？

我庆幸自己当时对他的宽容。曾有人这样说过：不管多顽劣不化的孩子，只要我们带着一颗赤诚的心，献出一份真诚的爱；多一份等待，少一份武断；不轻言放弃，不抱希望地希望，也许就给了孩子一次重生的机会。

是啊，在冬天千万不要砍树。冬天的枯树，也许待到春天，他也能重新发芽，焕发生机……

（作者系慈利县金慈实验小学教师）

2020-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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