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老屋等着我们,老屋里飘着儿时的粽香。”昨天,妹妹告诉我。
今天端阳节,我和女儿一大早就从长沙出发,坐地铁,赶高铁,八点半就到了岳阳。与妹妹一家汇合后,九点就到了老屋,见到了白发苍苍的母亲。
母亲喜出望外。我有二十多年没有在老屋陪母亲过端阳节了,许多感慨一齐涌向心头。儿时端阳节的盛况,一幕幕地开始在脑海里翻腾。
端午,我们老家叫端阳。五月初五为小端阳,五月十五为大端阳。但节日的盛况和热闹氛围几乎都被小端阳占了,大端阳只是象征性地再过过。一临近端阳,父母亲就会早早地筹备。粽子都是自家包。卖粽叶的挑着粽叶挨家挨户叫卖推销,母亲总会精心地挑选价廉物美的粽叶。糯米都是自家生产,父亲早有安排。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母亲也会在糯米里加入一些红枣、花生、腊肉之类的馅。父亲会从田野里采摘艾叶和昌蒲,插在老屋的大门口。
妹妹和妹夫一大早就准备好了食材,一到老屋,请示过母亲后,便忙开了,精心准备着午餐。午餐准备就绪,母亲带领我们进行祭祀。
家乡端阳盛况的元素远远不只是粽子、艾叶、昌蒲和雄黄酒。端阳,还常常是农村青年男女走进婚姻殿堂的前奏。热恋中的男青年,会在端阳的这天,和家长、媒婆一起,挑着一担担礼物,送给女方父母及亲戚。礼物多为粽子、红糖、蒲扇、猪肉、点心。穿着一新的小伙子,挑着满筐的礼物,行走在在乡间的小路上,扁担被压得吱呀吱呀地欢声歌唱。一群群看热闹的村童紧随其后,兴奋地欢叫着。这氛围给平日忙碌的乡村注入了一股新奇的力量,会在村庄持续许多天。这画面,在我心里持续发酵时间更长,长久地占据着我的童年记忆。
午饭后,我们陪母亲聊天。母亲特别健谈,从久远的过去,聊到现在;从村里的小事,聊到国际国内形势。女儿在画画,为奶奶画素描,尔后又画屋前的风景,后来累了,就偎着奶奶的怀里睡了。昨晚知道要来看奶奶,兴奋得没睡好,今晨又起得早。
我和女儿还去看望了二伯奶奶,然后,去后山看了父亲。抄小路去的。小路几乎全被树枝和杂草遮住了。站在父亲墓前,我久久沉默。
太阳依旧照着老屋,从一望无际碧绿的稻田,漫过盛开的荷塘,一隙隙地往院子里移动。远山幻成了黛色,天边染上了霞光。儿时,我常常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无数次看着这景致,静静地等父母回家。长大后,我巡行在祖国的边防线上,这景致,常年在我脑海中浮现。今天,许多年后的今天,我来看父亲,这景致,又真切地再度重现。
老屋是一九七五年夏天建的。父亲那时积极响应党的号召“迁屋上山”。屋地基是生产队里的瓜地,虽远离村庄,但依山傍水。泥砖是自家“印制”。这方面,父亲是一把好手。印制泥砖须选粘性好的泥巴,加入十多公分长的稻草,浇好水后,父亲便牵着牛在泥里不停地绕着圈反复踩踏,人工翻动搅拌。然后,将泥巴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砖模,使劲压匀。再将面上泥巴抹平。等到半干,用泥刀修整好,脱模,垒成城墙状待用。制作砖瓦多在夏天进行。夏天多暴雨,制瓦的时候,常常令人措手不及。好多次半夜都被父亲喊醒,冒着雨给泥砖泥瓦盖稻草遮雨。父亲常常在星夜修整半干的泥砖。建屋的树,都是父亲一根根从几十公里外的大山里扛回来,肩膀磨破皮是常事。
老屋后来又扩建了两次。跨度十年。一九八五年夏天,才完成了当时农村“明三暗五”的标准的“连五间”。老屋近山,山洪大,涨水时山洪不时漫进老屋。小时候,父亲时常带领我们开沟排水,在屋前屋后栽树。老屋当北风,房顶的瓦片经常被风揭走,父母没少犯难。父亲常常冒雨上屋检漏。
父亲为建屋,修屋,守屋,所付出的艰辛和酸痛难以言表。
老屋已历时四十一年。火砖已风化,椽木已腐坏。已无法修缮。2016年春,我们在原址重建了老屋。老屋又重新开始焕发勃勃生机。老屋是父母亲的一座亲情的灯塔,点亮了儿孙们求索的路,归来的方向;老屋是父母亲的一座精神的丰碑,见证了我们的童年、少年和青春。
吃完晚饭,收拾妥帖,我们要接母亲一起进城。做了许久的思想工作,母亲还是执意要在老屋里再住些日子。我理解母亲对老屋的特殊感情。老屋是母亲的精神家园。母亲或许是在等待着什么,或许是在寻觅着什么,或许是想留住些什么,也或许,是想给我们更多地留下些什么……
母亲目送我们上车。车在暮色中离老屋越来越远。母亲在老屋等我们,老屋,永远有儿时粽香。
202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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