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歌谣永不衰”。大革命时期，在家乡流行的红军歌谣中有两首广为流传，一首是：“当兵就要当红军，处处工农来欢迎。会做工的有工做，会耕田的有田耕。”另一首是：“要吃辣椒不怕辣，要当红军不怕杀。一心跟着共产党，砍头只有碗大疤。”其实后一首的原句是“一心跟着贺老总”（即指贺龙），这句词什么时候改动的，谁改的？一般人都不知道。此外我收集整理的《贺龙藏在俺心头》几首红色儿歌，也有所改动，又是谁改的呢？

话得从头说起。上世纪70年代末期，我被调到县文化馆从事文学专业创作，上班第三天，原任文化馆长、老红军康明清同志受县委之命，要文化馆采写慈利红军的事迹。康馆长便将这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我。恰好同时，县委成立大革命时期的农民运动考察组，于是两个班子合二为一，由我专门负责采写红军。我在走访老红军、老赤卫队员、老儿童团员时，收集了几百首红军歌谣和几百条红色标语，并亲眼目睹过在革命老区溪口、三官寺、望月坪、国太桥、广福桥等地农户的土砖墙壁上残存的字迹，有的比较完好，有的依稀可辨。

在红色歌谣中我发现红色儿歌极少，感到遗憾。我在解放初即土地改革时，当过儿童团员，其主要任务是放哨、为农会送信、监视地主老财的动静等活动，比较熟悉儿童团生活，于是结合老儿童团团员王训旺等人的介绍，根据贺龙同志和民众的鱼水深情，大胆创作了三首红色儿歌，即：第一首是《贺老总回来了》：“喜鹊枝头闹，黄狗摇尾叫。我开大门叫妈妈，贺老总回来了！爷爷喜，奶奶笑，抓住老总的手儿泪珠掉。才过门的新嫂嫂，忙得更是不开交。又装烟，又泡茶，荷包鸡蛋加胡椒。只有弟弟不懂事，抱住老总的腿打掉掉。老总转过脸，又是亲，又是抱，两手把他举老高。一阵哈哈荡村外，惹得村头梨花纷纷飘。”第二首是《贺老总的儿童团》：“星儿闪，月牙偏，爬墙翻过财主院。东边瞧，西边探，老财正在打鼾鼾。缴了枪，捆个严，嘴里塞块乱棉棉。神不知，鬼不见，一张纸条贴门前，“不是神，不是仙，贺老总的儿童团”。第三首是《贺龙藏在俺心头》：“红军走，来白狗，

抓住爷爷用火烧，捆着奶奶用鞭抽：‘快说贺龙在哪儿，不说就杀你们的头’。我把双手腰间插，对着敌人一声吼：‘要问贺龙在哪里？他就藏在俺心头’。”这三首儿童合为一个总标题，叫做《贺龙藏在俺心头》。经过他人修改后，先后发表在《湘江文艺》《湖南日报》《儿童时代》《解放军报》《民间文学》等报刊上，还获过大奖。

红军故事、红色标语和我创作的红色儿歌，以及农运史料，汇集整理打印成册，经康馆长和相关领导审查后，我托文友、老地下党员向华树带去，交蹇先任同志审阅。

蹇先任1909年4月出生在一个爱国开明人士家庭，家住慈利县城东街的澧水河边。她少年时就读于长沙兑泽中学，在学校秘密入党，是“七女闹长沙”的主要带头人，1929年2月参加贺龙率领的红军队伍，同年9月与贺龙结婚。由于她文化素质高，贺龙尊称她为“任先生”，她的任务是负责红军宣传工作。她又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红色标语大多出自她之巧手。

80年代初，由向华树引荐，让我与蹇先任同志见面。我亲切地称她为“蹇姨”。我问他“要当红军不怕杀”这首歌谣里面一句“一心跟着贺老总”是不是您改的？她摇摇头说：“这首歌的原句的确是‘一心跟着贺老总’，为什么后来变成‘一心跟着共产党’之句呢？那是1930年秋的一天，贺龙听到这首歌后，告诉我说：‘一心跟着贺老总’那句话不妥，我是跟着共产党干革命的，应该改成‘一心跟着共产党’。同时征求我的意见。我觉得贺龙是铁心跟定共产党，很高兴地支持他的心意。1935年11月18日，在刘家坪长征出发的前夕誓师大会上，贺龙向全体红军特地讲了这首红军歌谣，并带头大声领唱了一遍，尤其是‘一心跟着共产党’这句唱得特别响亮。”

对于这件事，我又通过再次走访康明清、张德、李家清等老红军们证实的确是贺龙改的。

这次蹇老还问我那几首儿歌是收集的还是自创的？我只好如实回答是自创的。她说，写得不错，只是我想给你稍作改动一下，你同意吗？我说，您是行家，又是老革命，我当然听您的。她说一般财主是没有枪的，不如将“老财正在打鼾鼾”改为“王霸天正在打鼾鼾”。旧社会慈利好几处有王霸天称霸一方，有代表性。“我对敌人一声吼”改为“铁铸的话儿冲出喉”。她又说，你把贺龙与民众的关系写活了，这几首儿歌，我也爱读。后来我在几家报刊上发表的就是经过改动的版本。1991年春蹇先任同志回到慈利，向华树带上我拜访她老人家时，顺便将发表的那几首红色儿歌样本呈交给她，她十分满意，频频点头。

我和蹇老两次面晤聆听她的教诲，对我帮助和启示很大。翻阅她年轻的照片，她那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形象和她晚年和谒可亲的慈母面容，几十年过去了，依然深印在我的脑海中。

2021-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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