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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幺(连载作品)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张家界日报
□王治文(白族)

一天,爷爷和婆婆正在岩塔里挥着连枷打麦子。忽然家里的“黑宝儿”吼叫起来,竹篱笆前来了一位戴墨镜穿长袍的大汉,手里拿着毡沿帽,柱着一根潦拐棍,操着一口普通话朝这边喊着。爷爷、婆婆费了半天功夫总算弄明白了。那大汉说他是什么“校长”,来学生家“贺喜“的。爷爷、婆婆以为三幺定是在学校有了出息,校长都动驾来了。喜得赶快取酒割肉办招待。请“校长”入席时,“校长”却对爷爷和婆婆“爹”呀“妈”的喊着。他一摘墨镜,老人才知道是三幺。婆婆惊喜万分,爷爷却轮起椅子就砸,幸好三幺跑得快,人出了篱笆,爷爷的椅子还只飞到岩塔里。

原来,那学校纪律约束严,还要经常扛着长长的标杆爬山越岭,钻树笼,搞测量。三幺是自在惯了的,忍不住那种枯燥,便逃学回乡。回来时,一身洋打扮,路过山前的溪沟,他碰到了本县的县长。三幺当年在县里的欢送会上见过县长。县长却不认得三幺,加上他这一身洋打扮,又是一口南腔北调,县长心下正暗自猜疑着呢。三幺见状,自称是省里来的“工程师”,又油腔滑调地说:“好一处秀美的境地呀!不知去县城要过这条溪沟吗?说完,他那漆黑的拐杖点着溪水。当时的县长是工农干部出身,一看这位“工程师”穿鞋着袜,又想人家是初次来到我们这个偏远山区,风尘仆仆,水土不适,踩溪趟水,犯感冒了怎么是好?于是答道:“要过的,你初次来,不知我们这里的山泉冰冰凉凉的。你就不用脱鞋子了,我背你过去吧。"等县长背过了溪沟,三幺从县长背上跳了下来,忍俊不禁哈哈地笑着,搂起裤脚,沿着山道旋风般地跑了。县长站在那里愣了好久,都没弄清个原由。

也许是这类恶作剧太多,爷爷又是个率直的火爆脾气,在家气得直骂“成不了气候的猴儿”。三幺听了后,一直有十天半月不敢回家。后来还是婆婆惦念不过,走东家、串西家,把他寻了回来。

说来也真怪,三幺年轻时顽皮多事,可在乡邻们的印象中,还是个正经的后生。尤其和那些从小一起喝鱼汤的伙伴们,从来没有红过脸、闹过架。那些后生还是像先前那样敬重他,拥戴他。谁要出了什么大小事,大伙就劝道:“去找王三幺吧”。他们都知道三幺肚子里有计有谋,遇事不犯难。而且晓得他在县城读高中时,摔跤全校第一。三幺是邻近有名的热心人,也十分乐意为伙伴出力。只要谁家有困难,就是身上只剩下一条裤子,也会脱给有难的伙伴。所以凭三幺的人缘,莫说他十天半月不回来,就是半年、一年不回来,也饿不了肚皮。

爷爷和婆要对三幺实在没有办法,便商量着给他讲媳妇,“兴许媳妇管得到他”,话风一敞出去,媒人就进了家门,几个回合,一门亲事就算讲好了。

三幺的媳妇,也就是我后来的婶婶,隔这里有好几架大山,走过来要两头摸黑才能到。成亲那天,几位厨娘在灶房里帮忙炸油豆腐。他们把两坨豆腐放入滚烫的油锅,说是要看看三幺和婶婶以后“合不合得来”。若是两坨炸在一起了,两人自然就会白头谐老。我十分好奇,争着要看,便有一个娘姨,将我高高地举起看着锅里,只见两坨豆腐,老是在翻滚的油锅里旋转,就是挨不到一起。我忙跑到婆婆身边,把这事讲给她听,她听后连忙捂住了我的嘴:“莫乱讲,蠢宝!”

第二天清晨,两位老人起床,无意中发现三幺在屋檐下的板斗里呼呼地睡得正香。要不是婆婆阻拦,爷爷几个耳光就会扫了过去。三幺醒来后,婆婆重重地骂了他一场。此后接连好几天晚上,都是爷爷早早地去把三幺的新房门锁上。婶娘是个贤惠矜持的女子。她自从当了我婶后,家里的事务,再也不用婆婆插手。邻近的乡亲们都说三幺找了个好媳妇,模样好看,人又勤快。两位老人听了,心窝里就像抹了蜜似的。

过不久,三幺上了县里的水利工地。他又和背过他的县长碰在一起了。县长看着三幺这副壮实的身板。记起溪边的那桩故事,自己忍不住先笑了。“王三幺”,县长说,“你来得好,你看这条渠道一直要通到那边有个像鸡公脑壳的山脚下。这中间要打好多隧洞,过好几架大山哩。你是上过地质学院的,肚里有的是墨水,腰杆子又硬棒,要多来你这么几个小伙子才好哇!”

三幺本来就不好意思,见县长这么说,愈发不自在。脸上红得就像灌了猪血。他对县长说:县长同志。我要是不为工程尽力……我就背你过沟!”

县长听了,更加忍不住大笑。完了,又在三幺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几下。

工地的生活是艰苦的,每天抬岩头,挖土方、凿隧洞。三餐饭也是由队长吹了哨子才吃。幸好,三幺的工地离家不远,只要下到山脚,再摸上两个山脊就到了。婶婶每隔三五天就给三幺送些吃的,煮鸡蛋、苞谷粑粑、燕麦粉粉儿……到了工地,还帮三幺洗洗衣服,我也缠着婶婶去了好几回。我们一到工地,那些好心的人,就扯起嗓子喊:“王三幺,你媳妇儿来啦!”弄得婶婶脸红红的怪不好意思。有次,婶婶叫我提上一口袋梨子,又去了工地,等那些好心人照例喊过王三幺后,我就直勾勾地望着隧酮那里。前几次,三幺都是从那里出来的。我望着望着,没想到自己被谁一把抱了起来。扭头一看,原来是三幺。他浑身泥糊糊的,把婶婶给我刚换的衣服都弄脏了。“看你一身邋里邋遢的……”。婶婶责怪着,他听后哈哈笑了,忙放下了我。我说:“三幺,我和婶婶给你送梨子来啦!”

“好哇,山儿送的梨子,吃了打隧洞有劲些。喂!都过来吧。我媳妇和侄儿送梨子来了,大家都尝尝。”眨眼间,一口袋梨子就从三幺手上抛完了,他自一个也没吃到。

我们的到来,使工地热闹了许多。临走时,工地上的人摸了好些鱼,让我们用篾篓子装回去。工地,成了我那时最向往的地方。

(未完待续)

2021-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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