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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岁月的奢侈品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张家界日报
程应峰

上世纪特殊年代,割资本主义尾巴之风刮来时,我那由于父亲当着小包工头而稍显优渥的家,栽了个大跟头,全部家当一夜之间被盘点一空,一个大家庭立马陷入窘迫凄怆寒酸的境地。

但是,无论家境变幻如何,上过几年私塾、当过大队干部的父亲都坚持让我们上学。他说,不读书,一辈子无出头之日。要知道,在当时的条件下,渐渐失去劳动能力的爷爷奶奶,越来越多的弟弟妹妹,一家人要想吃口饱饭都难,还能有书读,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奢侈。

为了帮父母一把,我和兄长在刚刚更事的年龄,也就是五六岁、七八岁的样子,就学会了为家庭生活分忧。不管春夏秋冬,上学之余,只要一有空闲,我们就算穿着一条补丁摞补丁的单裤,也要上山干活。

茅杆收购的季节,有一次,我们兄弟俩又搭乘别人的船到红石水库库坝对面山上砍茅杆。结果直到天全黑了,也不见有船返回,父亲便发动村里人提着马灯打着火把满山遍野寻呼。我们呢,没有在那儿硬等,而是挑着茅杆,攀着水库边沿被水洗秃的岩壁绕行,绕了很远的路回家。途中,我多次脚下踩不稳而滑落水中,都被兄长和同伴拖住,当时的情景真是险象环生,令人心惊。

到家后,父亲却让我和兄长跪在地上,怒斥了我们一顿,说送我们读书有什么用,越读越傻,越读越苕,天黑了都不知道回家,难道多一根柴火、多几根茅杆就发财了?又不是不知道,山里头有野兽出没,难道为一根柴火、几根茅杆连命都不顾了?在他看来,我们应该珍爱的是生命,好好读书,学有所进,学有所成,才是正道,不应该冒着风险去挣那两元钱。最后,他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没有这种认识,就再也没有送我们读书的必要了。

从此以后,兄长和我就暗下决心:要改变命运,一定要好好读书。这以后,我们有空还是会上山砍柴、挖蔸、扒松毛、斫茅杆、割芒花什么的,竭尽所能为家庭生活分忧,但心里总是装着父亲的话,只要日头偏西,就赶紧下山回家,决不去贪恋那几根柴火、几根茅杆……

父亲经常带着我们挑着蔬菜和柴火到镇上卖掉,然后让我们选购自己喜爱的书藉放在箩筐里挑回家。很多乡邻对此无法理解,笑话父亲说,只有用箩筐挑谷的,没有用箩筐挑书的。父亲只是笑笑,没作解释。也许,这正是他的过人之处。

我读过的第一本书是《百家姓》。当时,读过几年私塾的父亲把它从一只上了锁的旧木箱中取出来,一字一顿地教我诵读。就着绵薄的枯黄的书页,我第一次品尝到了读书的快乐。那份快乐,不仅仅因为在一段时间内可以把《百家姓》朗朗上口地背下来,更因为书卷的古色古香,令人眷恋,教人沉醉。

读小学三年级时,父亲郑重其事地把那只旧木箱的钥匙找出来,递给我,对我说:“看看去,哪些是你们能读的。”打开箱子,满满一箱泛黄的书籍呈现在眼前,有小说,有连环画。我们惊异于孙行者、哪咤的神话;更敬服岳家军、杨家将的忠肝义胆;而对秦桧、潘仁美之流除了愤恨,最直截的渲泄方式,便是将它们的首级从连环画中挖掉,以释心头不快,以解心头之恨。于是,一本好端端的连环画常常在看完之后,便注定大眼小洞,满目疮痍了。

在清贫生活和艰辛劳作的背景下,读书成为我们有闲之时最大的安慰和享受,兄长和我爱读书爱得如痴如醉。在那一箱子书之外,能找到的书很少,总是找到什么就读什么,如《沸腾的群山》、《金光大道》、《艳阳天》、《连心锁》、《新儿女英雄传》等,有的甚至读过两、三遍。那时,想找到类似《青春之歌》、《红楼梦》等“禁书”来读,是我们最大的心愿。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我常常想,要是长大以后能一辈子读书,读遍天下所有的书,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2019-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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