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激流

金黄色的稻浪在微风中摇曳的时候，我的脚步伴随白色鸟的啁啾走进了竹山村。

关于竹山村，在我的脑袋中是一片空白，连模糊两个字都算不上的。对于管辖竹山村的白水镇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每一年回老家常宁都要经过白水镇。其实，说很熟悉也有些勉强，只不过记得白水的来源，还有一路村庄的名称。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一直喜欢到白水镇出差，无非就是白水河里盛产白鱼。白鱼的形状酷似雄鱼，头硕大，腹部肉质鲜嫩，用油炸了吃，当是一种独有的享受，其价格也特别便宜，一元钱一斤，当时的零陵菜市场很多人运白鱼来卖，我总是极力鼓动母亲买白鱼吃，无非就是贪图鱼腹肉的美味。

这次来竹山村，应该感谢一条叫做祁水的河流，它萦绕在了我来竹山村前夜的梦里。祁水是一根长长的丝线，从弯弯月牙上抛下来，拴住了我顽皮和不甘寂寞的心，于是，我决意走进祁水。

祁水，在竹山村外，她像一根柔柔的丝线，又像飘动着的碧绿丝绸，紧紧环抱着竹山村。在祁阳摄影界颇有名气的老周做了我的导游。为了看清祁水美丽而妙曼的舞动，他领我登上正在修筑的“望江亭”。

望江亭，在竹山村丛林浸染的最高处，钢筋水泥构建，共三层，呈八角状，因为处在修建中，只能依稀辨出它的轮廓。老周领我爬上亭顶，指着远处若明若暗掩映在村庄、稻田、森林中的远水说：“最远处那条清澈的绵长就是湘江，曾经的岁月，湘江激荡，演绎出无数的精彩故事和开天辟地的风流人物，这是一条值得祁阳人、湖南人骄傲的河流；在我们脚下扭动的弯曲，就是祁水，祁水两岸宽阔，在九百九十九道蜿蜒中从竹山村注入湘江，站在这里，心潮澎湃，有血在沸腾的感觉，我想给你、给竹山唱一首歌。”说到这里，老周绘声绘色地唱了起来，情感竟然特别的舒放。“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竹山住……”

唱完了，他说：“我不是竹山村的人，但是，我的身心早就属于竹山村了，你看，我歌子里唱的，不就是祁水岸竹山村最好的写照？”

站在望江亭上，极目眺望竹山村，街灯在黄昏后渐渐地亮了，一盏盏街灯宛若喜庆中的红灯笼，又恰是闪烁着无数的星星；不知谁在荷塘里斟满了蛙鸣，偶尔飘出的清芬，醉了高远的月亮，顾不得世俗的羞涩，柔情地把胴体清凉在一泓清澈中，微微涟漪徜徉，仿佛如李清照素笺上婉约的词意；夜色中柔软了的白墙灰瓦，是竹山村未出嫁的少女，她水灵灵的眸子，阅读着青青石板久远了的故事，尽管她年迈色衰，却还能依稀读到缥缈着大红花轿荡悠悠的声音。天籁般的悠扬是唢呐、二胡的神美，一盆拦门火，一双绣花鞋，一张清丽的脸庞，是来自清道光年间和美的喜悦，怡乐堂，这座具有人文历史的层楼叠院，从此璀璨在竹山雅苑，成为一道绚丽的风景。

我一直不敢想象竹山村的后山是一座藏龙卧虎的山峰，把藏龙卧虎这样磅礴大气的词汇用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山村，总觉得有些言过其实。在我的眼帘外，石山、古树、修竹，山泉也只不过是众多山村野岭中的自然生长物，和我所去过的村野没有别样的特别之处。

老周是我在祁阳认识经年的朋友了，一路同行，一路讲解，是否他就是此行刻意因我而安排的导游。他看出我心中的疑惑，说：“走，上山，带你看藏龙、卧虎去！”

我很惊叹他对竹山村的了解程度，正如他所说，自己已经融化为竹山村的一份子了，在我写完这篇散文的时候，我也萌生了这样的情怀和向往，去竹山村，在野山美水中寻一处栖身的地方，将文字洒在这肥沃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开花。

探秘龙穴是我们要走的第一步。

龙穴是一个天然的石灰岩溶洞，南面的入口处是一个极其狭小的洞穴，每一块石头支碎破裂做悬空状，好像只要你一不小心触及，那些石块就会流星雨般的砸下来，这只是一种外在的假象，眼睛视觉造成的危险，足以麻痹我们的思维，所以，看起来很危险，其实不然。老周要我抓住这些看起来危险的石头进入仅可一人侧身而过的通道，钻进石壁，寒气陡然而生，此时，人和石早化为一体，在我的想象中，我是一块夹心饼干，两面的石头已经死死地夹住了我微胖的身体，估摸我走了一段距离，老周在洞外大喊：“看见龙尾巴没有？那龙尾巴像手掌一样叉开，正在欢迎你的到来。”我极力寻找手掌样的龙尾，在可以辗转的洞中尽量把每一块石头进行想象，但是，没有一块石头是我需要的图案。由于没有找到龙尾，我决定冒险爬到洞的底部，一只黑蝙蝠从洞壁掠过我的面部，惊起了我的惶惶。老周在外面的喊声已是隐隐约约，因为，我就要走入洞的底部。

没有手电和火把照明，我将做一次黑暗中的探索，当然，我会借助照相机的镁光不断发出瞬间的闪亮以辨别方向。

右脚的力，将一块洞壁上的石头蹬翻，听见石头翻滚着落下洞底发出来的闷响，判明了洞底大约的深度，才知道我独手而行的莽撞。老周大约知道我将要干什么，赶忙进了洞穴，他用照相机的镁光灯寻找我的位置，然后连续说：“你怎么下去了？你怎么下去了？”他有些急，也许是急我掉下去会粉身碎骨吧。

在一根藤蔓的帮助下，在老周的埋怨声中，我们走出了南面的洞穴。

老周说：“没有看见龙尾巴不要紧，没有看见龙肚子里的神奇不要紧，我带你去亲吻龙的嘴巴。”

沿曲折的深幽至洞穴的西面，才发现藏龙洞是处在山体的西南方向。没有耗费更多的时间，我和老周在缤纷的落叶中来到龙头的西洞。咋一看，在众多奇形怪异的石头中，一尊酷似龙头的石头独具面前，龙嘴、龙眼、龙角格外分明，龙颈滚圆，一直延伸到暗暗的洞穴。我被龙的神似所染，当即连蹦带跳跃入龙首的位置。我抱紧龙首，欣欣然与它做了亲密的炽吻。老周感叹道：“这就是中华龙，这就是中华龙图腾的标志！”他建议竹山村人好好保护这个代表龙图腾的洞穴，以便将来的开发。

卧虎山，其实就是整个后山山势的形状，老周手上有一张空中俯拍的照片，从照片上可以看出虎踞的雄姿。这是一只回头观望的虎，它的头部起于竹山村，略做东北观望态势，滚滚湘江，在它眼里逶迤北去，悠悠祁水，在它脚下浩荡奔流；它偌大的脊梁骨就是一席山水的盛宴，空灵的岩洞、奇异的花草、珍稀的走兽、古老的藤蔓，就是一幅幅巧夺天工的画卷。

“竹山坪竹山坪，十年九旱一年收，有儿莫留竹山坪，有女莫嫁竹山郎。”这是一首令人心酸的民谣，当时叫做竹山坪的竹山人都会唱，每一次渔鼓拍响的时候，痛楚的眼泪就会砸哑渔鼓，痛在藏龙卧虎的后山上。

老古话说这是一块蕴含风水地舆的佳地。

十年前修建衡枣高速公路时，一家承建方看中了这座石山，愿意出十万元钱购买下来作为石料场，村支部不为眼前的利益所动，而是积极想办法筹集资金，因山就水将后山打造成一条旅游黄金带，成为乡村旅游的主要景点，带动了乡村旅游产业化的发展。如今的竹山村已旧貌换新颜，一家媒介很形象的介绍竹山村是“村庄中的花园，花园中的都市，都市中的城市，城市中的村庄。”

雨，在微醉中落了下来，我想扯一片白云遮雨，但是，雨中旷野的妩媚却格外地让我迷醉，我把照相机取出来，调焦、聚焦，我将竹山村无尽的美景带走，而把我对竹山村一份深深眷恋的情怀留下来，留在那金黄的稻浪中，留在那欢歌的祁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