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失乐园》的人物动机悬念的“全曝光式”的“有解”;《奔丧》(滕刚,《微型小说选刊》2003年第2期)的故事悬念则完全是个“空白式”的“无解”(全留白)了。滕刚的故事仍然是从“正常”形态启动:和张三同单位的柳克勤去世,张三拿了花圈和被面去柳家吊唁。接下来的“发展细节(1)”“反常”了:在柳家帮办丧事的“戴眼镜”的人拒收花圈,并不准张三进家;“发展细节(2)”更“反常”了:柳家的大儿子柳向东告诉张三:父亲的遗书写明:“不见张三,不收张三东西”;“悬念”在此形成后,滕刚仍然用了3个“异形同质”的“发展细节”,进一步渲染悬念、强化悬念:妻子追问张三,与柳克勤究竟有什么矛盾?柳家大公子柳向东又追问张三:究竟有什么仇恨让家父如此“惩罚你”;到了“高潮细节”,实在想不出原因的张三打电话给美国的朋友,而美国的朋友依旧认定,这里的原因只有“你知道”;张三终于崩溃,大哭:“这是世界上最大的惩罚”。在情节五分之二的地方形成的悬念,经过三次强化处理,到结尾仍然“不解”,这个“全留白”式的谜底构成的“无解”情节,却最充分、最有力量地发展为一个“艺术怪诞”。这个“艺术怪诞”完整地连接到“艺术真实”和“生活真实”。我们身边确实有着这种大家都能感受到,但又没有明白地表达出的生活现象和哲理底蕴:生活中有些事情我们永远无法知晓它的真相;人际关系中当矛盾脱离了现实的情境,我们已完全不可能把握它的来龙去脉和因果逻辑。于是,滕刚的《奔丧》仍然有一个如此清晰的情节轨迹:“正常→反常①→反常②→反常③→怪诞”,这个高潮细节形成的“怪诞”以一种“空白式斜升”构成“无解情节”,正是这个可供人们展开无限联想和猜测的“无解情节”,才真实地、深刻地、新颖地告诉了人们一个惊出冷汗的“生活真相”和“人性底蕴”。
如果说《失乐园》是人物动机和情节悬念的“全解”,《奔丧》是“无解”,那么宗利华的《你的孩子让我抱抱》则可以说是人物动机和情节悬念的“半解”了(半点破)。说它是“半解”,是指作品首先也有一个“正常→反常①→反常②”的情节启动与发展的过程。母亲带孙子时,“那个女人”忽然违反母亲“让摔跤的孙子自己爬起来”的带孩子的方式,并将孙子非常亲密、爱怜地抱起来,亲吻、拍土、问话,把孙子给弄哭了;当母亲生气时,一个白发老头出现,“那个女人”却对“白发老头”说:“他像不像咱儿子小时候?”“女人”的两次令母亲、也令我们奇怪的“独特言行”(人物现实维),形成悬念后,在结局部分的“高潮细节”里,被叙述者“我”迅速“释悬”:“我”告诉母亲,“那个女人”的儿子“在去年抗洪时离开了我们”。这个细节一方面回应“白发老头”的道歉(“女人”精神不正常了),另一方面只是“半点破”了“女人”精神不正常的原因(儿子在抗洪中牺牲而导致思念成疾)。那么,“女人”的儿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女人”精神病是怎么形成和发展的?“白发老头”与“女人”如何面对失去儿子的痛苦?这一切除了让读者尽情想像外,也仍然把人间的爱子之情、丧子之痛,以及人类面对生活灾难时的相互扶持、相濡以沫的家庭亲情,做了生动的艺术描写。
对上述3篇作品的赏析可得出下列共识:小小说要想在不长的阅读过程中引发读者的兴趣和共鸣,那么情节的开端、事件的起笔就应该有传奇色彩,通过它反常的、传奇的、独特的情节来吸引读者的阅读注意力。根据小小说的文体创作的特点,作者需要对作品中已出现的反常的、传奇的事件与人物言行做出让读者信服、并引发认同和共鸣的因果解释,越是反常的情节与人物言行,越是有合理的、真实的艺术因果逻辑,读者才越愈觉得真实而进入真正的小小说欣赏境界。因此,高质量的小小说创意常常产生于“反常材料”与“正常底蕴”、“独特言行”与“人性逻辑”之间的因果关系的建立上。多数的小小说的“意外结局”,之所以有“既出意外又在情理”的特定效果,就是“反常”与“正常”得到了真实的、合理的艺术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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