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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怀素——读魏佳敏《怀素:一个醉僧的狂草人生》

2022年01月20日 10阅读 来源:永州日报
◇李长廷

我的印象中,佳敏在写《怀素:一个醉僧的狂草人生》之前,他的注意力,是一直目不斜视盯着江华那一片大瑶山的,瑶寨里那些古朴的乡村文化遗存,曾经如磁铁般吸引着他的笔触,他是那么饶有兴味地在其中搜寻与探索,哪怕一片小小木叶,一匹如今看来并不起眼的土布,以及舂米的碓,火塘边的大木桶……所有这些,都曾在他的文字中迸射出灼灼火花,为永州文学界,注入一股朴野的乡村气息。

但是后来的某一天,他忽然对我说,他要写怀素,而且不久就从电脑里发来了初稿。

我当时有些吃惊,不太理解佳敏何以选择了怀素这个题材。

当然,对于佳敏的为人为文我是比较了解的,从他踏入文学的门槛,我就留意上了他一步一个脚印的行程,他好读书,独立意识极强,对一些文学现象往往有自己与众不同的见解,他写散文,也写小说,后来以散文为主,而且旗帜鲜明地表示,他的散文,将以江华大瑶山为文化背景,凸显潇湘地域特色,心无旁鹜,以此作为自己追求的目标。

佳敏选择怀素,后来我琢磨,或许他的心目中,已设计了另一种抵达方式。

如今,当我捧着洋洋十万言的《怀素:一个醉僧的狂草人生》,我终于相信,佳敏的选择怀素,自有他深层次的思考。

我甚至想,当佳敏在电脑上打上“怀素”二字时,他一定意识到了自己的一份责任。什么责任?这就是在永州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去寻找属于永州的一段重要的历史,属于永州的一种文化精神。这段历史已经远去了,而与这段历史有关的这位永州前辈,文化先贤,他的背影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他的脚印留在一千多年前的那些坎坷不平的古道上,朦胧无序,似有似无,难以辨认。

但佳敏知道这种寻找的意义。佳敏甚至知道,曾经书写了永州历史并为永州文化建立奇勋的人物,历史上可谓数不胜数,但其中的两位,是应该为永州人民牢记在心的,这就是柳宗元和怀素。可是不知因为一种什么缘故,永州人对于柳宗元的熟悉和认知程度,似乎强于怀素许多。人们一旦提起柳宗元,他的大量诗赋文章,他的足迹所至的山水沟壑,他的生卒年月,家庭状况,一个个如数家珍,说是家喻戸晓,并不为过。但是一旦提起怀素,大部分人都茫然无所知,连他的生卒年月,归葬何地,也无可考证,甚至有人将他的籍贯说成长沙,作为永州人,竟没有理由予以驳斥。这或许是历史造成的一种文化上的疏忽,即所谓灯下黑现象。当然,柳宗元在永十年,诗赋文章誉满天下,吸引了天下读书人的眼球,这是人所共知,而且他给永州留下的文化资产,如愚溪,西山,及《八记》中诸多地点,早已是人人所向往的人文景观,这也是有目共睹。不过所有这些我以为并非主要因素。如果说柳宗元是永州历史上不可或缺的人物,难道怀素不是吗?试想永州的历史如果剔除掉怀素,剔除掉绿天庵和那一大片体现怀素精神的,生机勃勃充满古意的芭蕉,结果会是如何?起码,中国一部书法史就必然会寡然无味,失去很多色彩。

这里面恐怕有个思想理念的问题,柳宗元的身份是“官”(贬官也是官呢),又是唐宋八大家之一,加上他的民本思想,历来为人们所称道,因而其声名早已深入人心,在正统理念占主导地位的历史进程中,自然得分比怀素要高。怀素是什么身份?诚如佳敏书中所说,怀素不过是“出身草根底层的”一介草民。他的家庭背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们只知他是“幼而事佛”。唐朝时候虽然佛教兴盛,但一个“幼而事佛”的乡野孩童,肯定是家境贫寒,“事佛”其实是不得其已。

作为草根一族的怀素,他的为人与性情,自然是携带着浓烈的草民意识,他嗜酒,行为狂放不羁,放浪形骸,我行我素,平时不把官宦阶层放在眼里,典型的蛮荒之地永州人的作派。

就是这么一个人,他竟能凭一己之力,锲而不舍,爬到了中国书法艺术的颠峰。

习近平总书记去年在一次文艺座谈会上,对当今文学艺术的评价,似乎有“只有高原,没有高峰”一说,可见登上艺术高峰,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但是草根族怀素做到了。

我们后人在分享怀素的成就的同时,有没有人作深一步的设想,他是如何做到的?是他生来就有艺术天资?可是有艺术天资也不一定就能一步登天。是他比常人刻苦?这个当是必然,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于是关于怀素苦练书法的传奇,便渲染得神乎其神,什么“贫无纸可书,尝于故里种芭蕉万余株,以供挥洒”,后仍不满足,“乃漆一盘书之,又漆一方板,书至再三,盘板皆穿”。甚而“酒酣兴发,遇寺壁里墙,衣裳器皿,靡不书之”。如此这般,写秃的笔也就不少,于是就有了“笔冢”,而洗砚的池,也就成了墨池。其实所有这些渲染,并无个性可言,因为我们在其他书法大家的身上,也有同类型的故事流传。

我以为,怀素其实是上帝播撒在永州这块土地上的一粒极神奇的种子,得天时地利人和,冥冥中吸足了文化养分,一旦开花结实,必定就要惊世骇俗,不同凡响。何谓天时?自然是盛唐大开放的文化气度。何谓地利?怀素出生地永州,虽被人们认为是蛮荒之地,但恰恰是这样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却具有着独特而悠远的文化氛围和文化土壤,怀素生于斯长于斯,耳濡目染,身体发肤,精神灵魂,无不是灵气十足。那么人和又从何说起?所谓人和,实际就是怀素的自我修行。怀素说他“经禅之暇,颇好笔翰”,我的理解,这是一种殊途同归的双向修行,一是“经禅”,一是“笔翰”。“经禅”是修行,“笔翰”何尝不是?其目标均是为了抵达一种超凡脱俗的精神之境。我们如今欣赏怀素的书法,目光里不能只见笔墨,如果只见笔墨,你永远进入不了怀素的精神世界。怀素的书写是一种生命的流动,是一种禅意的流动,我们能从中听到一种极强烈的生命气息,这种生命气息就如潇湘二水奔泻的气势,就如永州人在山野间倔强的行走与呐喊。

那么佳敏书写怀素,自然也就具有了历史和现实的意义,他企图以当代人的视野,把心胸和目光放宽,多角度多侧面去审视当时那一段历史,沿着怀素的生命轨迹,作一次细致入微的梳理与搜寻,为永州找回属于自己的文化自信和精神内核。当我在佳敏的文字丛林中穿行的时候,我倏忽感觉到,佳敏的书写,似乎也在有意无意仿效怀素狂草的风格,洒脱得没一些拘束,散漫自由如江河中波涛四溅。而此刻我方留意到,原来佳敏脑子里,早就有一个天真浪漫的设想:“让怀素在自己的内心重新诞生一次,让怀素在我们的精神世界里重活一回。”

果真如是,那将是永州之幸,没有负了佳敏的一番寻找和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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