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砖重阳节后的一个上午，接吴同和老先生电话，说一凡先生邀请了文化界的国康、唐辉、树高等诸友去他水晶巷边的旧宅喝茶，问我是否有时间一同去看看？我爽然应约，欣然而往。水晶巷是零陵古城的核心地段，“九井十八巷”大多集中在这一片区域。水晶巷是一条东西方向的老巷子，与府正街平行，东接中山路，西连正大街，路面为规整的青石板铺成，宽约3-5米不等。水晶巷两旁多为砖木结构的旧式民宅和历史建筑。部分房屋后来虽有改造，换成二至三层砖混结构的水泥平房，但是街巷结构、空间机理均未有任何改变。在水晶巷的中间有一条向南延伸的横巷，从口入，五十步，有一空坪，坪中有一水井，名曰“霭士井”，属零陵古城内有名古井之一。据文献记载：霭士井始建于宋代，明清以来多次修缮加固。井为方形，用条石砌成，井沿口高出地面约四五十公分。水深丈余，其质清冽甘甜，澄碧照人。不溢不涸，四季如一。千百年来，周边居民，皆取此泉洗衣洗菜、造饭做浆。居民因常得此泉浸润滋养而多清慧纯朴。一凡先生的李氏宅院坐落在霭士井的西侧，高达二丈的青砖围墙，给宅院与闹市隔离开来，不仅有“躲进小楼成一统”的宁静，更有“庭院深深深几许”的神秘。从斑驳的墙面和墙面上的苔藓，以及那风雨剥蚀的厚重木门，清晰地告诉前来造访的客人，这座大院历史的悠久和往昔的辉煌。大门的两侧撰有一副篆字楹联：“诗书传宅第，古井有人家。”在一凡先生的引领下，进入院内，院内有一个宽大的天井，天井的东边有一株柚子树，树上零星地挂着十几个碗粗般大小的柚子，在十月的阳光下，开始由青绿而转为橙黄，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柚香，弥漫在整个庭院里。宅院的南边围墙与原来的芝城镇政府相邻，其间有三四尺的坡差。大家在院子里或立或坐，听一凡兄弟讲述这座宅院的故事。一凡先生说：这个院落原本有一亩多地，是二十世纪初期一位富绅的私人宅院。因他喜爱戏剧，是一位老票友，在设计建造这座房子时，加入了许多剧场排练与演出的功能。在民国初期，凡来零陵演出的各地剧团多以此院为据点，许多名角大腕在这个院落里留下过生活的足迹。抗战时期，此院落遭受日军战机轰炸，除院落围墙外，房舍几成废墟。这个院落后来为何又成了李氏宅院？一凡的六兄说：其先父李鲁民与母亲张震，都是读书人，父亲在长沙读书，毕业后考入邮电部门，被分配到零陵邮局工作。1944年，湖南全面沦陷，省政府部分机关临时迁至湖广交界处的蓝山县。其父母也随单位迁至蓝山，但在蓝山期间政府财经吃紧，只发放生活费，而工资被拖欠了下来。至抗战结束，返回零陵。全国邮电职工向南京政府请愿，要求补齐工资差额，于是，他父母得到了三四百银元的补偿。当时的三四百银元，是一笔很大的收入。许多职工拿到这笔钱后，纷纷回家购置田地，置办商铺，而唯独其父母只想在城里买个可以种些花草的园子。于是，买下了这个宅院，在原来的基础上盖起了自己的房子。1949年解放军南下进驻零陵，对零陵城内大宅深院进行清理，开始认为这个院落一定是某户地主或富商私宅，准备征收。但在征收的过程中，发现户主是一位邮电员工，属小职员，从而得以保留了下来。在一凡先生的记忆里，其父母有两大爱好，一是喜爱读书，二是喜欢种些花草果木。宅院的空地上，曾种有四五棵梨子树，在那个贫困年代，家里就靠那几棵树上的梨子，换来了年复一年兄弟姐妹六七人的读书学费。改革开放以后，国家经济形势日益好转，家里的收入持续盈余，再加上木屋上的青瓦也因年久失修而破损严重，在20世纪90年代便在旧宅原址上将青砖瓦屋换成了砖混结构的二层平房，从此不再有长年漏风漏雨的困苦。关上大门，独坐院内，街市的喧闹声被阻隔在高高的围墙之外，而温暖的阳光从高空直照院落的空坪上，显得格外的宁静。唐辉说：若是仲夏的月夜，或是深秋的下午，邀三五位好友，沏上一壶好茶，坐于这株柚子树旁，听一段古城故事，那真是一种神仙般的生活。古人曰：“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今坐于李氏宅院之中，甚觉哲人之言不谬。平房东侧有一个小厢房。厢房前还有一个小天井，天井前的围墙上开有一个侧门，侧门比正门窄得很多。从侧门出来沿霭士井巷西行，便是水晶巷。再继续前行不远，便是总督巷。总督巷呈“L”型，虽没有水晶巷宽坦，但属零陵古城“十八巷”中比较长的一条巷道。总督巷北与水晶巷相接，南及总督府，总长约300米。据吕国康先生说：与零陵有关的总督历史上共有三位，一是明代的洪承畴，二是清代的阮元，三是民国的谭延闿。但零陵古城内的总督巷究竟与哪一位总督有关？还需细加考证。我们漫步在这宁静、素雅、洁净的古巷里，穿梭于深宅大院之间，偶尔的几声引车卖酱的吆喝，猛然发现那份迷失已久的古城情愫清晰地回荡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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